<p class="ql-block">昵称:雨后彩虹</p><p class="ql-block">美篇号:3110282</p> <p class="ql-block"> 初三开学那天,班主任领进一个和我一样梳着齐腰长辫的女生寇彩萍。说来也巧,她父亲和我父亲是喀喇沁师范学校的同窗。我们很快熟络起来。并排坐在操场双杠上晃腿,像两株依偎的水草;午休时躲在学校菜园角落,用树枝在地上乱画说着俏俏话,上间操的时候,我俩个子矮排在队伍最后面,手拉着手,很快<span style="font-size:18px;">两条长辫姑娘成了校园里的标志。</span></p> <p class="ql-block"> 那年暑假,寇大爷知道我没亲戚家去玩儿,给爸爸打电话:"让丫头跟彩萍回瓦房老家住几天吧?寇大娘念叨城里孩子呢。"得到爸爸的同意,我高兴的不得了。跟着彩萍坐上班车,一路聊个不停,下车时,寇大娘早等在那里,蓝布衫被风吹得鼓起来,像只收拢翅膀的鸟。</p> <p class="ql-block"> 老宅是座青砖小院,墙角种着月季和指甲花。院子里有豆角、茄子、黄瓜、西红柿⋯寇大娘从井里吊出冰镇的西瓜,刀刚挨着瓜皮,就听见"咔嚓"脆响。西瓜又甜又凉特别爽口。寇大娘用各种新鲜蔬菜给我做出最好吃的美食。夜里我俩睡在铺着炕毡的热炕上,被褥晒得蓬松,带着阳光的暖香。彩萍和我并排躺着,两条长辫子缠在一起,像两株交错的藤蔓。她突然笑起来,说小时候偷吃她爸的辣椒酱,辣得满院子跑。我也讲起我小时候把鞭炮塞火炉里,鞭炮炸开时,吓得妹妹大哭。我们越说越起劲,彩萍的辫梢扫过我的脸,痒痒的。窗外月光洒进来,照着我们咯咯笑的脸,仿佛又变回了那两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p> <p class="ql-block"> 天刚泛鱼肚白,寇大娘便敲响了我们的窗棂“丫头们,再不起,集上的好肉可要叫别人抢喽!”我揉着眼睛爬起来,彩萍早已麻利地穿好衣服,娘仨踩着露水往集市走。集上人声鼎沸,肉摊前围得水泄不通。寇大娘拨开人群,“小刘啊,给大娘来块瘦的,城里的丫头不吃肥肉。”接着去买水果,青皮的梨、紫红的葡萄,还挂着晨露,活像撒了层糖霜。我趁她俩讨价还价,偷塞了杏进嘴,酸得直咧嘴,却被寇大娘逮个正着,笑着往我兜里塞了把枣:“小馋猫,先垫垫肚子!”快到中午的时候,寇大娘带着我俩满载而归。</p> <p class="ql-block"> 临走的前一天,寇大娘从樟木箱子里拿出块粉色带着小牡丹花的花布,"彩萍你别要,妈给你姐姐做件衣裳。"寇大娘在我身上比量一下,很快就裁剪完,戴上花镜踩动缝纫机,踏板发出有节奏的咔嗒声,像在给时光打拍子。针线穿梭间,她絮絮地说:"大娘家困难,也没啥好东西给丫头。"花衬衫带着樟脑丸的味道,领口还别着寇大娘手缝的蝴蝶结。她把我俩的手叠在一起:"丫头们要像这布上的牡丹,挨着长才好看。"</p> <p class="ql-block"> 寇大娘又踮着脚从樟木箱底摸出个褪色的红布包,那红布裹了一层又一层,最里层还打着死结,当寇大娘拇指抹开最后一层粗布,露出四块银元。这是她老人家压箱底的陪嫁,是娘家给的体面,是熬过饥荒时都没舍得换半袋苞谷的念想。寇大娘动情地说:“你们姐俩一人两块,等出嫁时打对镯子。”银元沉得让我手腕发酸,姐姐二字的分量,此刻真正刻进我心里。我紧紧攥着寇大娘的手,大娘,我永远都做彩萍的好姐姐。我知道这不仅是四块银元,更是一份沉甸甸的信任和托付。我说啥也没收寇大娘的二块银元,但我收下“姐姐”二字的责任和担当。</p> <p class="ql-block"> 1987年的冬天,冷得透骨。我和丈夫挤在单位分的一间小宿舍里,唯一的家当是一个电饭煲和一个电炉子。那时我怀孕了,妊娠反应厉害得让人心慌。闻不得油烟味,一见大米饭就反胃,唯独馋一口玉米面饼子。可那时候的物资远不如现在丰富,街上没有卖的。直到有一天,彩萍端着刚出锅的玉米面饼子敲开了我们的门。金黄酥脆,还冒着热气。我咬了一口,眼眶突然就湿了——这饼子软糯香甜,就是我想吃的味道。</p> <p class="ql-block"> 后来才知道,寇大娘是特意回老家磨了新玉米面,又兑了黄豆粉和白糖,用小铁锅慢慢贴出来的。那之后,她老人家总变着花样让彩萍给我送饼子:有时掺点红糖,有时撒一把芝麻,甚至塞进几颗红枣。简陋的宿舍里,电炉子“滋滋”响着,玉米面的香气混着冬日的寒气在屋里打转。那些日子,寇大娘的饼子成了我唯一的慰藉。一直吃到儿子出生。如今超市货架上摆着各种粗粮点心,可我再也没尝过那样的玉米面饼子。它粗糙,却暖胃;它简单,却裹着那个年代最珍贵的温情,日子再难,总有人愿意为你贴一张饼子,暖你的心。</p> <p class="ql-block"> 1988年1月30日,我剖宫产生下儿子,三天后,寇大娘来医院看我,她粗糙的手按住我的额头,眼泪滚烫地落在我脸上:丫头你可遭罪了...这么弱的身子...她哽咽着说不下去,只是反复摩挲我凹陷的脸颊,当她小心翼翼掀开被子低头看孩子时又露出控制不住的喜阅,“瞧<span style="font-size:18px;">你妈那小身板哪能生下八斤八两的小牛犊。”</span></p> <p class="ql-block"> 最让我感动的是,寇大娘给她亲外孙煮小米粥、蒸蛋糕、擀面条。让彩萍省下奶水到医院给我儿子吃。她老人家说:奶水虽然不多,但总比奶粉强。她用最朴实的方式,表达着对外孙最深沉的爱,成了我月子期间最温暖的记忆。"百岁穿百岁布,福气接得稳当。"儿子百岁吋,寇大娘将那件靛蓝马夹盖住孩子胸口的瞬间,寇大娘忽然笑出泪来。那些本该寿终正寝的布料,此刻正随着婴儿的呼吸起伏,仿佛时光在布褶里打了个转,把百岁的祈愿缝进了新生的脉络。</p> <p class="ql-block"> 有些东西是时间带不走的。<span style="font-size:18px;">寇大娘虽然不在了,她老人家常说:“人老了,情不能老。”但那些点滴恩情,还有</span>我和彩萍这份情谊早已超越普通的闺蜜,成为生命里不可分割的部分。永远像老槐树的根,深深扎在心底,历久弥新。</p> <p class="ql-block"> 那天我和彩萍聊天,话题不知不觉就滑向了我们一起去法轮寺吃斋饭的回忆。我们走进山门,<span style="font-size:18px;">青石板台阶上落着昨夜未干的露水,</span>斋堂里檀香袅袅,老尼姑递来的糙米饭和馒头盛在粗陶碗中,炖白菜配着腌萝卜。彩萍掰开馒头时,我俩相视一笑,像小时候在课堂偷吃零食般默契。我吃着馒头很好吃,走时又拿上两个。</p> <p class="ql-block"> 吃过斋饭,我们临时起意转道去热水泡温泉。踏入温泉的刹那,肌肤被暖流温柔包裹,硫磺的气息混着草木香,随水雾沁入鼻腔。身体缓缓沉入池中,毛孔如花朵般舒展,疲惫随蒸汽袅袅升腾,<span style="font-size:18px;">彩萍我俩闭着眼靠在池边,头发浸在水面,泡的微微出汗便</span>转至桑拿屋,桦木的清香与灼热交织,汗水滚落如珠,带走最后一丝紧绷。足疗师的指尖按压涌泉穴,酸胀感从脚底窜至头顶,转而化作绵长的酥麻。热石在经络上滑动,似有暖流打通淤塞,整个人如云絮般轻盈。彩萍笑着说这不皇上才能享受的吗。</p> <p class="ql-block"> 那天的晚餐是在“水招”吃的。店不大,却总是挤满了人,一桌丰盛的饭菜陆续上桌:清蒸鲈鱼、肉炒红蘑、山白菜炖豆腐……每一道菜都冒着热气,香气交织,但最勾人的是那盘酱爆墨鱼仔,黑亮的墨鱼蜷在琥珀色酱汁里,缀着翠绿葱花,彩萍用筷子夹起一个放嘴里时,酱汁顺着嘴角流下来,她也不擦,只含糊道:这是啥东西真好吃。彩萍吃墨鱼仔时的样子,专注、满足,甚至带着一点孩子气的贪心。或许对她来说,这道菜不只是美味,更是一种情感的寄托。而“水招”的酱爆墨鱼仔,也因此成了我们聚会上最期待的那一抹亮色。</p> <p class="ql-block"> 今天又吃到冬瓜虾仁饺子,皮薄馅鲜,一口下去,竟恍惚回到了前些年。那时常和彩萍去“大青花”吃饺子。那家饺子坊开在街角,红漆木门总被推得吱呀作响。彩萍我俩是那里的常客,她点一屉羊肉香菜,配一杯白酒,热气蒸腾间,她眯着眼咂一口酒,豪迈得像江湖侠客。我则偏爱冬瓜虾仁,配一瓶冰啤酒,吸溜一口饺子,再灌半口啤酒,痛快淋漓。我们边吃边聊,声音大得常引得邻桌侧目,却浑然不觉。“你俩真潇洒”有次服务员打趣道。彩萍哈哈大笑,说:“潇洒啥?不过是穷光蛋装阔佬。”盘子里的饺子早已凉透。我忽然明白,我们怀念的从来不是那家店,也不是饺子的味道,而是两个年轻人坐在油腻腻的板凳上,用廉价的酒和饺子,把日子嚼出响亮的底气。</p> <p class="ql-block"> 五十年的姐妹情让我明白,真正的友谊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和距离的打磨。我们就像两棵异地生长的树,根系却在地下紧紧相连。彩萍说我们是连体婴,我觉得像双生树——虽然生活在不同的城市,经历着不同的人生,但那份最初的情谊始终未变。地理上的距离从未让我们的心疏远,反而让每一次重逢都显得格外珍贵。这段跨越半个世纪的姐妹情教会我:真情不需要时刻相伴,而是能在岁月长河中始终如一,能在彼此需要时第一时间出现。这是我们用五十年时光写就的最美诗篇,也是生命馈赠给我们最珍贵的礼物。</p> <p class="ql-block"> 值得珍惜的是,我的发小宏光、彩萍舍友冬梅,邻居加同学慧芳。数学家说莫比乌斯环没有起点与终点。就像宏光总说我们五个是套娃,彩萍坚持是五角星,冬梅觉得像蒲公英,慧芳比喻成神经元。其实我们早就是彼此生命里的常数——无论岁月如何解方程,真情永远是那个不变的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