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四爷传奇(歇后语版四)

李明鹏

<p class="ql-block">第四章 贵州山里的木匠与“意外情缘”</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丁四爷在村里把农技活儿教得差不多了,突然说要去贵州学木匠。村里人都劝他:“四爷,你在村里过得好好的,娃子们都跟你学种地,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去那么远的地方干啥?这不是‘放着安稳日子不过——自找罪受’吗?”他却铁了心,把家里的锄头、镰刀擦得锃亮,收进柜子里,还特意把那本画满记号的农桑杂记塞进蓝布包——那里面夹着我去年给他的橘子糖纸,他说“带着念想,走再远都不慌”。</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他背着个蓝布包,里头装着几件换洗衣裳和一本翻烂的《木工手册》,封皮都掉了,用线缝了又缝,就踏上了去贵州的路。那会儿交通不便,坐火车转汽车,再走山路,折腾了半个多月才到贵州的一个小山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山路陡得像梯子,他走得脚底板起了泡,泡破了流出血,疼得钻心,却没喊过一句累,晚上住在破庙里,就着月光翻那本《木工手册》,手指总忍不住摩挲书里的糖纸,看得入了迷,连庙里的老鼠跑过都没察觉。</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初到那儿,他啥也不熟,只能帮人打零工——锯木头、刨木板,啥脏活累活都干。工头是个凶巴巴的汉子,总嫌他做得慢,动不动就骂:“你手比脚还笨,吃啥啥没够,干啥啥不行!”丁四爷不吭声,只是埋头干活,手上磨出了厚厚的茧子,被刨子划破、被锯子割伤是常有的事,伤口结了痂又裂开,疼得他夜里睡不着觉,却从没喊过苦,像“老黄牛拉车——尽心尽力”。有回工头见他伤口渗血还在刨木头,忍不住说了句:“你这娃子,跟木头较啥劲?”他只是笑:“活儿没干完,心里不踏实。”</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有回他给人打柜子,榫卯没对齐,柜子门关不上,歪歪扭扭的,像个没站稳的醉汉。雇主气得骂他“饭桶”,让他赔钱,不然就把他的行李扔出去。丁四爷没辩解,连夜拆了重打,熬了一整夜,眼睛熬得通红,像兔子似的,手里的刨子磨了又磨,终于把柜子做好了——严丝合缝,推开门“吱呀”一声,脆生生的好听,连柜门上的木纹都对齐了。雇主看了也服了,递给他一支烟:“没想到你这么较真,这手艺,行!以后有活儿还找你!”丁四爷接过烟,却没抽,夹在耳朵上:“木匠活儿就像做人,得‘实打实——不掺假’,要是偷工减料,不仅砸了自己的招牌,还对不起人家的信任,这叫‘做事先做人——诚信为本’!”</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其实他的木工手艺,全是自学的。在枫树村时,他从旧货摊上淘到那本《木工手册》,就像得了宝,农闲时就在自家院子里琢磨,用废弃的木头练手,从最简单的小板凳开始。有回做了个小板凳,腿歪了,坐上去晃悠悠的,像要散架似的,他拆了重做,反复试了十几次,直到板凳坐上去稳稳妥妥,能站上一个大人都不晃才罢休。后来那板凳成了他的“宝贝”,走哪儿带到哪儿,在贵州的破庙里,他还踩着这板凳够过房梁上的干柴,凳腿上的划痕,都是他跟手艺较劲的印子。他常跟我说:“手艺这东西,没捷径可走,就得‘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像‘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练得多了,自然就熟了,就像你学写字,多写多练,字才会好看。”</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丁四爷在贵州的日子,除了木工活,还有一段让人羡慕的“意外情缘”。工余的时候,他总爱坐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吹笛子。他的笛子是自己用竹子做的,竹节匀称,吹起来声音清亮,像山涧的溪水,能把人的心思都吹软了。有天傍晚,他正吹着《茉莉花》,调子婉转,飘得老远,突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回头一看,是个姑娘站在那儿,手里拎着个水桶,桶沿还滴着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像藏着两颗星星。</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那姑娘叫刘花,是村里的“一枝花”——乌黑的头发扎成麻花辫,垂到腰际,辫梢系着个红绳结,风一吹就晃;眼睛像山泉水似的清澈,一笑有两个小酒窝,甜得人心尖发颤。“你……你吹得真好听,能再吹一首吗?”刘花红着脸问,声音细得像蚊子叫,头都不敢抬,手指紧张地抠着水桶沿。丁四爷愣了愣,笑着点头,又吹了一首《映山红》,笛声里带着山里的清冽,听得刘花眼睛都直了,手里的水桶差点掉在地上,溅了自己一裤脚的水。</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从那以后,刘花总爱来找他,有时送些自家种的青菜,绿油油的带着露水,还带着泥土的香味;有时帮他洗脏衣裳,搓得干干净净,晾在绳子上像面小旗子,风一吹就飘,连衣角的补丁都缝得整整齐齐。丁四爷也喜欢跟她聊天,给她讲枫树村的老枫树,讲晒谷坪上刘五跟他抬杠的事儿,讲田里的西瓜长得有多甜,讲得眉飞色舞,手舞足蹈,连烟袋锅子都忘了抽。刘花就坐在一旁听,偶尔插句话,问“老枫树真的能藏住蝉吗”“西瓜甜得能粘住牙吗”,两人说得投机,不知不觉就到了天黑,连饭都忘了吃,还是刘花娘在村口喊“刘花回家吃饭”,两人才恋恋不舍地分开。</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一来二去,两人就好上了。丁四爷用攒了三个月的工钱,买了块好木头,是罕见的楠木,纹理好看,还带着淡淡的香味。他躲在木工坊里,熬了三个晚上,给刘花做了个木盒子——盒盖上刻着一朵荷花,花瓣层层叠叠,边缘还刻着细细的纹路,栩栩如生,连花心里的莲蓬都清晰可见,他还特意在莲蓬里嵌了颗小黑木珠,当莲子。</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他拿着木盒,红着脸对刘花说:“刘花,我没啥本事,长得也不好看,还穷,但是我会一辈子对你好,不欺负你,不让你受委屈,你愿意跟我回枫树村,跟我过日子吗?”刘花看着木盒,又看着丁四爷真诚的眼睛,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用力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哭腔:“我愿意!我就喜欢你这实在劲儿,比啥都强!”她小心翼翼地摸着盒盖上的荷花,说:“这荷花,比镇上首饰铺里的银簪子还好看。”</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本以为他们的婚事会顺顺利利,没想到刘花的爹不同意——他觉得丁四爷是外乡人,家里又穷,怕女儿跟着他受苦,说啥都不让刘花跟他走,还把刘花锁在家里,不准她出门,连饭都是从窗户口递进去的。刘花急得直哭,丁四爷也没辙,只能天天蹲在刘花家门外,像“看门的狗似的——不挪窝”,见着刘花的爹就赔笑脸,帮着干这干那,劈柴、挑水、喂猪,啥活儿都干,连猪圈里的粪都清理得干干净净。</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有天夜里下大雨,刘花的爹突然肚子疼,疼得满地打滚,额头的汗珠子像黄豆似的往下掉,刘花急得直喊“救命”,声音都哑了。丁四爷听见了,不管不顾地冲进屋里,背起刘花的爹就往镇上的卫生院跑。山路又滑又黑,他摔了好几跤,膝盖都磕破了,雨水混着血水渗出来,疼得钻心,却没敢停一步,硬是把人背到了卫生院。医生说,再晚来一步,阑尾就穿孔了,得动大手术。刘花的爹醒了后,看着丁四爷满是泥泞的衣裳、磕破渗血的膝盖,还有他怀里紧紧揣着的、没被雨淋湿的木盒——那是他怕摔着,一路护在胸口的,终于松了口,叹着气说:“娃,我看你是个实在人,心细还敢担当,刘花跟你,我放心!”</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他们的婚礼很简单,请了村里的乡亲们吃了顿饭。菜是自家种的青菜、土豆,炖了锅五花肉,肥肉炖得透亮,瘦肉也不柴,连汤都被娃子们泡饭吃了个精光。丁四爷用自己的手艺打了套家具——桌子、椅子、柜子,做得结实又好看,尤其是那把给刘花的椅子,靠背刻着缠枝莲,花瓣上还雕着小露珠,坐上去贴合腰背,舒服得很。刘花坐在上面,摸着椅背上的花纹,笑得像朵刚开的山茶花,连眼角都带着甜。村里人都夸:“丁师傅手艺好,人也好,刘花真是好福气!”</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婚后,丁四爷的木工手艺越来越有名,附近村里的人都来找他做家具。他做的柜子,榫卯严丝合缝,不用一根钉子,用几十年都不坏;他雕的花鸟,栩栩如生,像是下一秒就要从木头上飞出来、开起来。有回他给村里的老支书做了张雕花床,床头刻着“龙凤呈祥”,龙的鳞片一片压着一片,凤的羽毛根根分明,连龙眼睛都是用黑檀木镶嵌的,透着股子灵气。老支书逢人就夸:“丁师傅的手艺,比城里的木匠还强!这床啊,我得传给我孙子当传家宝!”丁四爷却笑着摆手:“没啥了不起的,就是‘用心做活——对得起良心’。咱做木匠的,手里的活儿就是脸面,一刨子、一凿子都不能马虎,不然夜里睡不安稳觉!”</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在贵州待的那些年,丁四爷不光学了木工手艺,还迷上了当地的民俗文化。苗族的姊妹节、侗族的鼓楼节,他都跟赶大集似的凑热闹。姊妹节那天,他跟着苗族同胞学吹芦笙,刚开始吹得“五音不全——难听至极”,跟破锣似的,村里的娃子都围着笑他“驴叫唤都比这好听”,可他不放弃,天天抱着芦笙练,嘴唇吹得发肿,吃饭都费劲,后来竟吹得有模有样,还能跟着队伍一起跳踩堂舞,脚步踩得有板有眼,比村里的后生还灵活;鼓楼节上,他学唱侗族大歌,那歌声不用乐器伴奏,几十人合唱起来,声音洪亮又悠扬,像山风吹过竹林,又像泉水淌过石头。丁四爷说:“这歌声里有山的硬气,有水的软劲儿,是咱庄稼人最朴实的心里话,比戏台上的唱段还动人——机器编的歌再好听,也没这股子热乎气!”</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他还把这些文化元素融进了自己的木工作品里。有回他给刘花做了个首饰盒,盒面上刻着苗族的银饰图案,蝴蝶、花朵交错在一起,灵动又精致;盒子两侧雕了鼓楼的轮廓,飞檐翘角,透着侗族的厚重。村里的姑娘们见了都眼馋,纷纷来找他定做,有的还特意加钱,让他多刻点花纹,说要当陪嫁。有回贵州的老木匠来做客,看到他的作品,惊讶地拍着大腿说:“丁师傅,你这手艺里藏着咱贵州的魂啊!比咱本地木匠还懂这些老讲究!”丁四爷笑着说:“文化这东西,就像‘水往低处流——相互交融’,多学一点,就多懂一点,日子也能过得更有嚼头,不像那些编出来的故事,干巴巴的没滋味。”</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后来他还跟当地的老木匠学了“古法漆艺”,用山里的漆树汁做漆,涂在木头上,又亮又耐用,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木香,闻着让人安心。有回他给娘做了个梳头匣子,涂了三层漆,亮得能照见人影,匣子里还垫了层绒布,怕刮花了娘的银簪子。娘收到后,天天拿在手里摸,跟宝贝似的,逢人就说:“这是我儿在贵州学的手艺,比城里买的还好看!”后来这匣子传到我手里,我还用来装过弹珠,匣底的绒布都被磨秃了,却还是亮堂堂的,跟丁四爷的手艺一样,经得住岁月磨。</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随着丁四爷的名声越来越大,不少年轻人慕名来拜师。他欣然应允,说:“手艺这东西,得‘传下去——才不算白学’,我一个人会不算啥,大家都会了,这门手艺才能活,才能越传越远,不然就成了‘绝户活儿’,多可惜!”</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教徒弟的时候,丁四爷最注重基础,从不急着教复杂的雕刻。他先带徒弟们去山里选木材,指着不同的树说:“这松木软,适合做家具的面板,摸着手感绵和;这硬木结实,适合做腿、做框架,就像‘人挑担子——得选对材料’,不然做出来的东西不结实,用两天就散架,那不是砸自己的招牌吗?”有回徒弟王小二选错了木头,用松木做了桌子腿,结果桌子一放东西就晃,跟筛子似的。丁四爷没骂他,只是让他把桌子拆了,重新选硬木做腿,说:“现在多费点劲,将来就少丢点人,手艺上的亏,一次就得记一辈子——这可不是编故事,错了能改,手艺错了,东西就废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回到木工坊,他先示范用刨子,双手握住刨子,手臂用力均匀,刨出来的木屑又薄又匀,像纸片似的飘落在地上,堆得跟小山似的。他说:“刨木头得‘顺着纹理来——不较劲’,不然不仅费劲,还会把木头刨出坑洼,就像‘顺水推舟——事半功倍’,懂了窍门,活儿才做得漂亮,还省力气。”王小二性子急,刚开始学锯木头,总锯得歪歪扭扭,跟蛇爬似的,急得直跺脚,差点把锯子扔了。丁四爷拍着他的肩膀说:“别急,谁刚开始学都这样,我当年学锯木头,锯坏了十好几根木头,手上的泡破了又长,长了又破,‘失败是成功之母’,你慢慢练,先在木头上画好线,跟着线锯,找到手感就好了。”他还蹲下来,手把手教王小二握锯子的姿势,教他用力的技巧,练了半个月,王小二终于能锯出笔直的线条,高兴得跟啥似的,晚上还特意买了瓶米酒给丁四爷喝,两人就着腌萝卜干,喝得满脸通红。</p> <p class="ql-block">有一回,徒弟们想给丁四爷做件礼物,几个人偷偷商量着,要打一张八仙桌,桌面雕上“四季平安”的图案——春兰、夏荷、秋菊、冬梅,给师傅一个惊喜。他们偷偷准备了半个月,白天跟着丁四爷学活,晚上就留在木工坊加班,锯木头、刨木板、雕花纹,每一步都做得格外用心,连吃饭都在木工坊对付,就着煤油灯啃冷馒头。</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桌子做好那天,他们把桌子抬到丁四爷面前,一个个紧张得手心冒汗,王小二的声音都发颤:“师傅,这是我们给您做的,您看看……行不行?”丁四爷绕着桌子转了两圈,伸手摸了摸桌面,又蹲下来看桌腿的榫卯,眼眶一下子红了——桌面的花纹雕得虽不算完美,花瓣边缘还有点毛糙,却透着股子认真劲儿;榫卯严丝合缝,桌子站得稳稳当当,用手推都晃不动,比他当年初学的时候强多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他拍了拍徒弟们的肩膀,声音有些哽咽:“好,好啊!你们长大了,手艺也成了,师傅放心了!以后这木工坊,就交给你们了!”那天晚上,丁四爷炒了几个菜,有贵州特色的酸汤鱼,还有他自己腌的腊肉,跟徒弟们围坐在新做的八仙桌旁喝酒聊天,聊起刚学木工时把刨子弄飞、差点砸到脚的笨样子,聊起将来要把手艺传到更远的地方,笑声飘出木工坊,在山里传了老远,连天上的星星都像是在跟着笑——这笑声里的热乎劲儿,是任何编出来的情节都仿不来的。</p><p class="ql-block">在贵州的最后一年,丁四爷带着徒弟们接了个大活——给镇上的祠堂做一套雕花门窗。门窗上要雕“二十四孝”的故事,人物、场景都得栩栩如生,镇长说:“这是咱镇上的脸面,做得好,将来能传好几代!”徒弟们有些犯怵:“师傅,这活儿太难了,人物的表情、动作都不好雕,我们怕做不好,砸了您的招牌!”丁四爷却笑着说:“不难,咱们一步步来。先把故事里的人物画在纸上,画得像了再比着画到木头上,慢慢雕,总能做好。就像种地,春种秋收,急不得——编故事能一笔带过,做手艺可不行,得一刀一刀刻出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接下来的三个月,师徒几人泡在木工坊里,白天雕木头,刻刀磨了又磨,刀刃亮得能照见人;晚上查资料,翻遍了镇上图书馆里的老画册,琢磨每个人物的表情、动作——“亲尝汤药”里刘恒的焦急,“卧冰求鲤”里王祥的恳切,都要刻得恰到好处。丁四爷手把手教他们用刻刀,教他们把握力度:“雕老人的脸,得轻着点,线条要柔和,像春风拂过水面;雕年轻人的动作,得有力气,线条要利落,像砍柴的斧子,干脆痛快。”有个徒弟雕“扇枕温衾”里的黄香,总把小孩的天真雕成了傻气,丁四爷就带他去村里看娃子们玩闹,观察他们笑时的眉眼、跑时的姿势,回来再雕,黄香的模样果然活了,眼神里透着机灵劲儿。</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门窗做好安装那天,全镇的人都来围观,挤得水泄不通。朱红的木门上,“孝感动天”“亲尝汤药”的故事跃然木上,人物眉眼清晰,神态逼真,连衣褶的纹路都透着灵气,仿佛一喊就能答应。镇长握着丁四爷的手,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丁师傅,您这手艺真是绝了!这门窗,就是咱镇上的宝贝,将来要刻在祠堂的碑上!”</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丁四爷看着自己和徒弟们的心血,又看了看身边一脸自豪的徒弟,笑着说:“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孩子们学得好,肯下苦功。手艺这东西,就是这样,一辈传一辈,像老枫树的根,扎得深,长得壮,才能越来越精,越来越活——这可比编个‘大师传奇’的故事实在多了,每一刀都是真的。”</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也就是在这一年,丁四爷收到了老家的信,是村里的陈老爷子写的,字歪歪扭扭的,却透着急:“守业,你娘身子越来越差,天天坐在老枫树下盼你,嘴里总念叨‘我儿啥时候回来啊’,你要是方便,就回来看一眼吧。”他拿着信,一夜没睡,烟袋锅子抽了满满一锅又一锅,烟灰堆得跟小山似的,手指反复摩挲着信纸,连纸边都磨得起了毛。第二天一早,他跟徒弟们说了要回枫树村的事,声音有些沙哑:“娘老了,我得回去陪她,不然将来要后悔一辈子——挣钱、学手艺都能等,尽孝等不得。”</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徒弟们虽舍不得,却也懂“孝”字为重,纷纷帮他收拾行李。王小二偷偷把自己攒的钱塞给丁四爷,红着眼圈说:“师傅,您回去给大娘买点好吃的,补补身子。我们有空就去枫树村看您和大娘!您教我们的手艺,我们一定好好学,好好传,不丢您的脸!”丁四爷推辞不过,收下了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在贵州这十年,他不仅学了手艺,收了徒弟,还娶了贴心的媳妇,这些都是他这辈子最珍贵的收获,比任何编出来的“成就”都实在。</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临走那天,徒弟们送了他很远,一直送到山脚下的岔路口,王小二还特意把那把丁四爷教他用的刨子塞给他:“师傅,这刨子您带着,回村里要是想做活了,还能用。”丁四爷接过刨子,摸了摸刨刃上的包浆,那是无数次打磨留下的痕迹,就像他这十年的日子,实实在在,没半点虚的。他回头望了望这片待了十年的山,山上的树还是那么绿,风还是那么清,心里默念:“贵州,谢谢你。这里的山,这里的人,这里的手艺,我都记在心里了,一辈子都忘不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然后,他转过身,牵着刘花的手,肩上扛着那把刨子,手里攥着那本夹着糖纸的《木工手册》,朝着家乡的方向,坚定地走去——那里有等着他的老娘,有盼着他的乡亲,更有他要继续传承的手艺和热乎日子。他知道,回去后,他要把在贵州学的木工手艺教给村里的后生,要把种庄稼的窍门接着传下去,要让枫树村的日子,像老枫树一样,枝繁叶茂,越来越有奔头——这些都不是编出来的梦想,是他一步一个脚印要走出来的日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