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秋分的风已染了几分凉意,哈尔滨却难得有了个好天。澄澈的蓝铺满天际,连风都吹着干爽的日光,在家里闲坐半日,终究按捺不住,索性揣着这份明朗,跳上一辆慢悠悠的公交车,往九站江畔去。车窗外的街景缓缓后退,等踏上江畔的石板路时,江风先一步扑来,带着松花江特有的清润气息。我正徜徉江畔漫慢走,忽有一曲二胡声顺着风飘过来,是悠杨《春江花月夜》。那调子很使人陶醉,像江面上泛着的月光,揉碎了秋阳的热烈,也悄悄牵住了我的脚步。指尖不自觉跟着旋律轻晃,连呼吸都慢了半拍。</p> <p class="ql-block"> “大哥,在这儿呐!也来江边啦?”</p><p class="ql-block">一声招呼打断了琴声里的沉醉,抬头望去,不远处凳上坐着的,正是小兄弟赵富,手里还握着那把泛着光的二胡。我笑着走上前:“我说这琴声怎么这么入耳,动听!原来是你在这儿露一手。”他挠挠头笑,指了指左的方向:“连义也在这边唱歌呢,估摸着再过会儿,准能过来找咱们。”</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在他身旁的长椅坐下,江风拂过面颊,带着远处隐约的歌声与近处未散的琴韵。秋阳把江面照得金灿灿的,偶尔有游船驶过,留下一道浅浅的水痕,又慢慢融进波光里。不用急着说话,也不用盼着时间快些,就这么坐着,等着战友连义到来,等着风里再添几分熟悉的谈笑?</p> <p class="ql-block"> 秋分的江畔,竟因这琴声与等待,暖得让人舍不得移开脚步。</p> <p class="ql-block"> 我心里总盼望老战友连义能早点来这儿,在一超聊聊天,听他唱歌。没等多久,熟悉的身影就出现了,我赶忙迎上去,紧紧握住他的手,坐下来与他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连义与我正在说话时,一位老者上场。待这位八十多岁的老人唱完最后一句后,连义接过话筒准备上场。身旁的小兄弟赵富早已调好二胡,指尖一落,悠扬的伴奏就跟着响了起来。江风带着战友连义的歌声随风飘过。不必刻意拔高声调,也无需复杂的伴奏,只是随着江浪的节奏轻轻开口,第一句便让人安了心。一首唱罢,他笑着喝口水。听他唱第二首歌时的样子,看他完全陶醉其中,我也被“一棵小白杨……”陶醉!仿佛看到他的眼里亮得像盛着秋阳,拔高音时,调子里满是松弛的惬意。</p> <p class="ql-block"> 三首歌听下来,竟没觉出时间流逝。谁能想到,这样中气十足、唱得这般自在的人,已是七十多岁的年纪?他站在那里,放松心情跟着旋律轻柔摆动拿话筒的手,不是故作年轻的刻意,而是从里到外透着一股鲜活,那是被好心情滋养出来的状态,比任何修饰都动人。赵富在一旁笑着说:“连义每天都来这儿唱几句,越唱越精神。”我忽然想起曾听人说,音乐能疗愈病痛。从前只当是旁人的闲说,此刻看着连义眼里的光,倒真信了几分。哪是音乐有什么神奇的魔力,分明是一颗愿意沉浸在美好里的心,能把日子过得柔软又有劲儿。</p> <p class="ql-block"> 人活着,不就是靠着这股精气神么?若是每天醒来就被心烦裹着,总盯着不如意的事找气生,怨天尤人地过日子,心早就累了,又怎么会快乐,怎么能长寿?连义唱的不是歌,是把寻常日子过出滋味的智慧;赵富拉的不是琴,是安稳岁月里的从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秋阳渐渐斜了,江面上的金光也柔了些。看着眼前两位老战友一拉一唱的模样,内心里油然升腾一幅最美好的画面。原来晚年最好的光景,从不是锦衣玉食,而是有三五好友,有热爱好的事做,有一颗不被年岁困住、始终向阳的心。这样的日子,便足够让人羡慕,也足够让人觉得,这个时代晚年有自己生活爱好真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