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

欧阳华

　　这条路修在半山腰上，像一条细线缠在岩石的肋骨间。山是硬的，石头一层层叠着，像是大地咬紧的牙关，不肯轻易让步。路就在这缝隙里凿出来，靠着几根深绿色的护栏拦着，才让人敢往前走几步。我走得很慢，手偶尔搭在栏杆上，铁管被太阳晒得发烫，又隐约透着凉意，像这山的性格——表面暴烈，内里沉静。

岩壁近在咫尺，能看见风和雨在上面刻下的纹路，不是规整的，却自有章法。浅黄、赭石、深棕，像是大地没说完的话，写在脸上。抬头是天，蓝得干净，云朵浮着，不动声色地看着我们这些在山腰上挪动的小点。远处的山脉连成一片，层层叠叠，像站着的巨人，守着这片沉默的石头世界。

走得久了，脚底发软，心却渐渐踏实。这山不说话，但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回答。人总想翻过一座又一座山，可有时候，光是走在岩与天之间，已经像是一种靠近——靠近某种古老、坚硬、不会轻易改变的东西。我停下脚步，背靠护栏，望着那无言的岩壁，忽然觉得，它不是障碍，而是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