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房钱

程相稳

<h3>私房钱 真的是老了！傍晚，我和老伴去散步，走在那雨后的柏油路上险些滑到，幸亏老伴及时将我搀扶住。我俩随后就坐在路旁的木椅子上休息，原来的邻居老王路过这里和我们打招呼并告诉一个新闻：祝二家大孩子因“私房钱”打离婚了。看着老王远去的身影，我说：“还记得你那次‘私房钱’的事吗？”老伴没有吱声，可能是累了，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 …… 婚后第二年，我们的儿子出生了。那时一个人基本生活费大约需6元，我的月工资是29元，除去每月给父母的10元，再除去我们一家三口生活费18元后，正好剩下1元零花钱。后来，妻进我们厂干临时工，经济状况稍有宽松。我们的工资都放在一个小木盒子里，小木盒放在我们家那张破桌子上，谁用钱就去从小木盒里拿。有一天，我俩先后都向小木盒里摸，发现小木盒里已经空了。母亲因我们“生活无计划”狠狠训了我俩一顿，我俩心里委屈，因为我们那可怜的收入无需计划，所有的开支也都是“透明”的。 大概在“摸空”事件两、三天后，我在家整理床被时，从妻枕头里掉出一个破布包。打开一看，我愣住了，里面是零零碎碎的钱，有5分、2分的硬币，也有1角、2角的钞票。我没有数，又重新包好放在枕头里。自我俩认识以来，我们之间就没有什么秘密，特别是工资，从来就没有分过谁的多谁的少，一律放在一块。现在，妻竟然有“私房钱”，我感觉是对我感情上的“背叛”，心里难受的不得了。那时年轻，心中不搁事，妻下班回到家，我把她叫到房里，从枕头里拿出那个破布包。妻大惊失色，未等我发话，一把将破布包从我手里夺过去，由于用力过大，有几个硬币掉出来，滚到地面上。妻慌忙蹲在地上捡起那几个硬币，重新放在破布包里。我怒气未出，欲拉她去父母面前说理，妻挣脱后退几步，一下子坐在床帮上。我抬头一看，只见她满脸泪花，浑身战抖，就像小孩子做错了事！那一刻，我的心登时软了下来，上前一把抱住了她！妻小我好几岁，在父母眼里一直是一个乖巧的孩子，他们从来没舍得大声嚷她一句。我想安慰她，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妻伏在我肩上呜咽，“我没有动过咱们工资一分钱，那都是我的夜班费……” 那时厂里生产实行三班（白班、上半夜班、下半夜班）三运转制，夜班费每次2角，这2角吃一顿夜班饭还略有剩余。我曾经专门找那些因有事不能上夜班的工友，和他们换着上班，为的是挣那2角钱。我和妻没有在同一个班次，上夜班时，妻就在家做好夜班饭，这样我们就不用再去工厂食堂吃饭，可以节约一点钱。但最近一个月里，妻上夜班时总是对我说她在食堂吃过了。听妻说破布包里是她的夜班费，我糊涂了，“夜班费？你不是都在食堂吃夜班饭了吗？”妻不说话，哭的更厉害了…… 第二天我去上班，路上遇见一师姐，忍不住将“私房钱”事告诉她，她双眼泛泪花，手指我鼻尖，“你啊你！你那傻媳妇啊！怎么摊上你这个傻男人？你媳妇是在食堂吃夜班饭了，你知道她吃的什么吗？她顿顿吃的都是‘塑料馍’啊！” 那些年我们购粮证上粗、细粮是按照比例供给的， 70%的粗粮，30%的细粮，粗粮多是地瓜干面，用地瓜干面做成的窝窝，我们称它为“塑料馍”。食堂里用一半细粮和一半粗粮做的馒头，我们称它为“花里虎”。有饭量大的工友就用“花里虎”换“塑料馍”，一两“花里虎”换二两“塑料馍”。我可怜的傻媳妇，为省下那2角钱，连续不断地用“花里虎”换了“塑料馍”！ 刚结婚时我曾对妻说，因家里兄弟姐妹多，生活困难，我记忆里从小就没有穿过棉裤，一条夹裤就过冬了。妻把我的话记在心里，后来她就用她的“私房钱”买来棉花和布料，给我做了一条新棉裤。 …… “睡着了？”我轻轻问一句一直靠在我肩上的老伴。没有吱声，也没有动，我感觉，我肩膀那里湿了…… </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