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事

青城

要一袭阔朗的长衫，素色苎麻的料子，垂坠的线条漫过膝弯。宽大的袖口兜着风，也兜住一季的落花——樱的粉瓣，菊的黄蕊，都簌簌地落进袖笼里，带着碎玉般的凉，沾着石阶前草木的枯香。

檐角悬一枚旧铜铃，风过时，只颤出半声清响。那些在云水间浮沉的心事，便趁这一霎的安静，轻轻摊开在青石板上晾晒。渐渐化作薄雾，漫过苔色渐深的纹路，漫过久无人迹的石阶，连墙根处蜷伏的秋草，也染上一片动人的婉约。

待雾霭飘至茶炉边，便许我斟一盏茶。茶叶在陶盏中舒展，茶汤泛起浅金色的细沫。我与旧年对坐——旧年是案头泛黄的信笺，是窗棂上褪了色的木刻。两两相望，成了两盏温润的静默。

抑或，手指轻捻盏沿，把哽在喉间的半句话揉了又揉，揉成一声细碎的轻叹。待到终于展眉时，眉目间竟也有了山色空漾后的疏淡——如雨后的远山，云岚未散，却已褪尽沉郁。

只是这般从容，总需代价：当整个秋天向暮色倾倒，归鸟驮着最后一缕残阳没入林梢，枯枝在风中抖落最后一片叶子。若可以，请借我半肩暖意，肩并肩倚着廊下老柱，让那暖意裹着茶的余温，偎进彼此袖间——那藏了半片早梅瓣的地方，还住着一个未被霜冻的春天。

（图片来自网络，致谢原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