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联出句的创作规律与艺术价值探析

松辽墨雅诗联

对联出句的创作规律与艺术价值探析

作者：红叶醉秋

摘要

出句是对联创作的起点，其成色直接决定整副联作的格调与走向。本文结合《楹联丛话》《汉语诗律学》等经典理论，勾连明清至当代的楹联实例，从创作实践视角切入，提出优秀出句的核心在于“守规矩”与“有活气”的辩证统一——既要恪守平仄、词性等基础规范，为对句提供清晰的创作锚点，又需在语意、意境上留足余韵，让对句能自然延伸、同频共振。通过剖析不同类型出句的创作特质，梳理出“定题选象—构句炼字—塑境创新”的实践路径，既为当代楹联爱好者提供可上手的创作参考，也盼能唤起大众对传统楹联文化当代传承的关注。

关键词

对联出句；创作规律；艺术价值；守规与创新；当代传承

一、从“无佳出则无佳对”说起——出句的重要性

常写对联的人嘴边总挂着句话：“出句定调子，对句续文章”。清代梁章钜在《楹联丛话》里说得更透彻：“无佳出则无佳对，犹无根则无枝也”。这话半点不掺水分，好的出句就像盖房子时打下的地基，地基扎得稳，后续的对句才能层层往上铺；可要是出句本身，要么死抱格律不放、写得毫无新意，要么随心所欲瞎写、半点不讲规矩，那对句再怎么精雕细琢，整副对联也难成气候。

比如有人写春景出句，一上来就是“春风吹绿柳”，平仄倒没大错，可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老套话，跟翻家里的旧账本似的，读着毫无新鲜感。还有人标榜“创新出句”，写些“生活真美好啊”之类的句子，连最基本的平仄都不管，更别提词性对仗的讲究了，这压根就没踩准对联的路子。后来跟几位楹联界的朋友闲聊，他们叹气说，现在不少人写对联，要么把出句当成“文字填空题”，按“天对地、雨对风”的老套路硬凑；要么把出句当成“朋友圈随感”，想到啥写啥，早忘了对联是“对偶修辞”和“文学意境”拧在一起的活儿。这两种写法，都把出句的魂给丢了。

其实出句的价值，从来不是孤立存在的。它既要给对句“搭好架子”——让对句清楚该往哪个方向对、用什么词性对；又得给对句“留好空间”——不能把话说得太满，得让对句有补充、深化的余地。这就像园林里的月亮门，门得有规整的形状，这是“规矩”；可门里藏着的风景，得让走进去的人自己慢慢品，这是“空间”。就说“明月松间照”这句诗，常被用作中秋出句，“明月”“松间”先定下清冷雅致的调子，平仄是“平仄平平仄”，对句照着这个路子来，无论是“清泉石上流”还是“清风竹畔生”，都能稳稳接住；而且它没把话说死，既写了眼前景，又藏了夜里的静，对句便能顺着这份“静”往下延伸。这正是好出句的妙处——规矩里藏着活气，有限制反而催生无限可能。

二、好出句得先“立得住”——基础规范的实践把握

有人觉得，写好出句得先把格律背得滚瓜烂熟，其实不然。格律是“工具”不是“枷锁”，关键得会用。就像木匠做家具，得知道锯子、刨子怎么使，但不能为了凑工具的用法，把好好的木料削得歪歪扭扭。出句的基础规范，核心就三条：平仄要顺、句法要清、用词要准，这三条都得在实践里慢慢磨，急不来。

（一）平仄：守住核心，灵活调整

平仄的核心就两点：上联得仄声收尾，别犯“孤平”“三仄尾”“三平尾”的毛病。这是汉语声调的特性决定的，仄声字收尾短促有力，像话没说完，正等着对句来接；可要是平声收尾，就像曲子没唱完就草草落了调，听着别扭。比如“白日依山尽”，最后一个“尽”是仄声，对句“黄河入海流”用平声“流”收尾，一收一放，读着就顺耳。但要是写成“白日依山红”，平声收尾，对句就没法接了，这是硬伤，绝不能犯。

不过也不是所有地方都得死抠平仄。比如写行业联，有时候为了贴合行业特点，平仄不妨稍微通融些。就像理发店那句老联“虽为毫末技艺，却是顶上功夫”，“毫末”是“平仄”，“顶上”是“仄上”（“上”属仄声），严格说不算严对，但“毫末”点出手艺精细，“顶上”说清服务对象，多贴切啊！而且整句平仄是“平平平仄仄仄，仄仄仄仄平平”，读着不拗口，老百姓也爱听。反倒是那些为了凑平仄，把“理发”硬写成“理青丝”，把“功夫”改成“技艺高”的，看着规矩，读着却生硬得很，压根没人愿意传。

（二）句法：逻辑要顺，不用求全

句法就像出句的“骨架”，骨架得撑得起来，但不用把每根骨头都露在外头。有的人写短句，非得把主谓宾凑得齐齐整整，结果反而显得啰嗦。比如写“竹”的出句，“风摇青竹动”就挺好，“风”是主语，“摇”是谓语，“青竹”是宾语，简单明了；可要是写成“和煦的春风摇动着青翠的竹子”，这哪是对联，倒像段散文了。短联讲究的是“意到即可”，三字联“风摇竹”，五字联“风摇竹影动”，都行，关键是逻辑要顺——谁在做什么，或者什么怎么样了，得让对句一眼看明白。

长一点的出句，分句间的逻辑就更重要了。比如“风摇竹影动，露润兰花香”，前句是“风摇”引得“竹影动”，后句是“露润”催得“兰花香”，都是“原因+结果”的逻辑，对句就好接，像“月照松涛静，霜凝枫叶红”，也是这个路子，意境自然而然就顺下来了。可要是写成“风摇竹影动，农夫回家中”，前句写景，后句写人，八竿子打不着，对句要么只对着景来，要么只跟着人走，怎么对都别扭。这就像说话，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听的人根本抓不住重点。

（三）用词：贴境无歧，别瞎堆砌

用词是出句的“血肉”，肉得长在骨头上，不能乱贴乱凑。有人写秋景出句，“秋风吹落叶，大雁向南飞”，单看每个字都没毛病，可“秋风”“落叶”“大雁”“南飞”，全是最常见的秋景词，堆在一起跟记流水账似的，半点新意没有。好的用词，得跟意境贴得紧实。就说徐渭写的“雨打芭蕉叶带愁”，“打”字用得多妙——不是“洒”，也不是“淋”，“打”字带着股子急劲儿，正好配“叶带愁”的沉郁感，要是换成“雨洒芭蕉叶带忧”，那点愁绪立马就淡了。

还有个要注意的，别用有歧义的词。比如“学海无涯勤作起”，“起”字既能当“起点”讲，也能当“行动”讲，对句到底按名词对还是动词对？这就犯难了。可“书山有路勤为径”就不一样，“径”就是路，没二话，对句“学海无涯苦作舟”，“径”对“舟”，清清楚楚。这就像指路，得明明白白说“往东边走”，别含糊地跟人说“往那边走”，让人摸不着头脑。

三、好出句还得“有味道”——表意与艺术的打磨

要是说基础规范让出句“立得住”，那表意和艺术打磨，就让出句“有味道”。有的人写了一辈子对联，出句倒是挑不出错，可就是没人记得住，为啥？因为没味道，像白开水似的，喝了就忘。好的出句，得让人读了能想起点什么，或者心里存着点琢磨头，这就需要在语意、炼字、意境上多下功夫。

（一）语意：别贪多，说透一点

写语意最忌讳“贪多求全”，又想写山，又想写水，还想写人，结果啥都没写好。最好是围着一个点写透。比如“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就写夏日荷塘边的清幽劲儿，没别的杂意，对句顺着这个方向来，无论是“松月照幽径”还是“蛙声伴夜凉”，都能合上拍子。可要是写成“荷风送香气，游人笑开怀”，一边是静，一边是闹，立马就拧巴了。

而且语意里得藏点“钩子”，别把话说得太直白。比如郑板桥的“删繁就简三秋树”，表面说的是秋天的树落了叶，变得简洁，实则在说画画、做文章都得删繁就简。对句“领异标新二月花”，顺着这个“做学问的道理”往下说，意境一下子就深了。要是直接写成“画画要删繁就简”，那还有啥嚼头？就像吃包子，得咬开面皮才能尝到馅，要是把馅摊在表面，就没了那份期待感。

（二）炼字：一个字盘活一句

炼字是出句的“点睛之笔”，有时候一个字用得妙，整句就活了。最经典的要数宋祁的“红杏枝头春意闹”，“闹”字真是神来之笔——春意本来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可一个“闹”字，仿佛能听见蜜蜂嗡嗡叫，看见蝴蝶绕着花枝飞，连红杏都像在使劲往外冒，一下子就把春天的热闹劲儿写出来了。要是换成“红杏枝头春意浓”，就平淡多了，跟喝白开水似的没滋味。

不光是动词，形容词、虚词也得好好炼。比如“渭城朝雨浥轻尘”，“轻”字用得多好，写出了雨后尘土那种湿润又不厚重的质感，正好配“渭城折柳”的清淡意境；要是换成“浥粉尘”，那股子雅致劲儿就没了。虚词也一样，徐渭写的“入座三杯醉者也；出门一拱歪之乎”，“者也”“之乎”一加上，那种酒后憨态立马就出来了，要是改成“入座三杯醉；出门一拱歪”，就干巴巴的，半点趣味都没了。

（三）意境：景里得有情，情里得有景

意境这东西，说玄也不玄，就是景和情得融到一块儿。有的人写“明月照高楼”，为啥让人印象深？因为“明月”自带清冷感，“高楼”又容易让人想起登高望远的人，两者一结合，思乡的味儿就藏不住了，不用明说“我想家了”，读者也能琢磨出来。可要是写成“明月挂天边”，就只剩景没了情，跟拍了张没灵魂的照片似的。

林则徐书斋里的“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也是这个道理。“海纳百川”是景，大海能装下那么多河流，多辽阔；“有容乃大”是情，做人得像大海一样包容，才有大格局。景和理融在一起，读着有气势，还能让人琢磨琢磨做人的道理。后来有人对出“壁立千仞，无欲则刚”，也是这个路子，景和理对着来，整副对联立马就立住了。

四、当代人怎么写出好出句——从实践中来的建议

现在写对联的人不少，可真正的好出句不多，要么太老套，翻来覆去就那几句陈词，要么太随意，半点不讲章法。其实当代人写好出句，不用非得掉书袋、搬典故，关键是把“规矩”和“生活”捏合到一块儿。先前跟几位老先生讨教过，总结指出这么几步，感兴趣的朋友不妨试试。

第一步，先想清楚写啥。别上来就凑格律，先定个具体的主题，比如“写家门口的老槐树”“写加班到深夜的办公室”“写孩子拿回的第一张奖状”，主题越具体越好。就说写老槐树，就围着“粗糙的树皮”“浓密的树荫”“飘香的槐花”这些具体物件想，别写“我爱大自然”这种空泛的话。

第二步，搭好句子的架子。按主题挑几个意象，比如写老槐树，选“老干”“新枝”“槐花”，再按平仄顺一顺，比如“老干生新绿”，平仄是“仄仄平平仄”，符合上联仄收的规矩，句法也简单，主谓宾都齐了，对句也好接。要是平仄有点小瑕疵，比如“老干发新绿”，“发”是仄声，变成“仄仄仄平仄”，也没大毛病，只要别犯孤平、三平尾就行。

第三步，打磨几个关键的字。比如“老干生新绿”，“生”字能不能换？“抽”字怎么样？“老干抽新绿”，“抽”字带着股子劲儿，像是新叶使劲从枝桠里钻出来的样子，比“生”字生动多了。再比如写加班，“深夜灯如豆”，“如豆”比“很亮”“很暗”都强，既有画面感，还带着点深夜里的安静劲儿。

第四步，看看有没有延伸的空间。出句别把话说满，比如“老干抽新绿”，没说老槐树长在哪，也没说看树的人心里啥滋味，对句就能顺着补，比如“疏荫覆旧苔”，写树荫下的青苔，意境一下子就延伸开了。可要是写成“老干抽新绿，长在我门前”，话说得太死，对句就没地方落脚了。

最后一步，自己多念几遍。看看读着顺不顺口，有没有歧义，意境贴不贴合主题。比如“深夜灯如豆”，念着顺口，没歧义，也符合加班时的安静氛围，那就成了。要是念着拗口，或者连自己都不知道想表达啥，那肯定得改。

五、结语

出句这东西，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难就难在既要守得住规矩，又要写出新意；不难就不难在，只要肯花心思琢磨，从生活里找灵感，慢慢总能写出好句子。对联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宝贝，出句又是对联的根，根扎得深，对联才能长得旺。现在不少年轻人也开始喜欢对联了，这是好事，但别把对联当成束之高阁的“老古董”，也别当成随手写写的“闲句子”，得先懂它的规矩，品它的味道，再把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想法装进去。

就像理发店那句“毫末技艺，顶上功夫”，既守了对联的规矩，又贴了行业的生活，老百姓爱听，也传得开。将来要是能多些这样的出句，多些懂对联、爱对联的人，这门老手艺就能在新时代活出模样来。毕竟，好的文化从来不是放在博物馆里供人参观的，是要写在纸上、挂在门上、记在心里，一代代往下传的。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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