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土园新笋透泥尖,</p><p class="ql-block">蚕豆青青芥菜添。</p><p class="ql-block">醉后恐防郎口渴,</p><p class="ql-block">鲜红桑葚手亲拈,</p><p class="ql-block"> 注: 土园笋、青蚕豆、芥菜、桑葚皆春间本地产。甚佳。</p> <p class="ql-block"> 周芷畦的田园小诗摊在我的桌子上,像一场下了一半的雨。字句间渗出的泥土气、桑葚汁、灶火味,与窗外子胥河上的霓虹灯光厮杀得无声无息。</p><p class="ql-block"> 微风轻拂着,我临窗而坐,心中暗想,或许我们将是最后一代能真正读懂这些诗句的人。知道春笋破土时带着怎样的倔强,明白蚕豆青时指甲掐入豆荚的触感,记得孩提时桑葚汁染在衣襟上如何的难以洗净。而后来的孩子们,只能在电子屏上滑动放大这些词汇。</p><p class="ql-block"> 曾经的我们是多么渴望有朝一日能脱尽身上的泥土气,连梦中的 呓语也想离开这深沉的土地,而待到农村“上楼”之后,才知我们已丢失的不仅是蛙声还有稻浪,更是一整套生活语法——如何从泥土的裂缝判断旱涝?如何借作物的长势知晓节令?怎样用一捧桑葚解酒?怎样以一碗青豆传情?诗人轻巧收录的,正是这套即将失传的密码。</p><p class="ql-block"> 如今我们只能在阳台泡沫箱里复制微型田园,在微信群里相约采野菜来模拟昔日乡谊,借直播间腌菜延续手掌的温度。这何尝不是一种悲壮的文明存续?像把古籍剪成纸屑,撒进钢筋混凝土的缝隙里等它发芽。</p><p class="ql-block"> 周芷畦不会想到,他信手拈来的日常,将成为未来的神话?这些明白如话的诗句,终将变得需要注解才能读懂。</p><p class="ql-block"> 该到了合上书页的时候了。唯有守护好诗里那个清晰而鲜活的世界,才可能在水泥森林里,为自己留一扇通向春天的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