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房

欧阳华

　　我第一次路过这座洋房时，正是黄昏。夕阳斜斜地打在浅色的外墙上，雕花的轮廓被镀上一层金边，连拱形窗户里都像是盛满了旧时光。它静静地立在街角，不喧哗，也不躲藏，像一位见过世面却依然温和的老友。塔楼上的栏杆有些斑驳了，可那几尊小小的雕塑还倔强地守着，仿佛在等谁回来。

后来我才知道，这里曾是华生贸易公司的百货大楼。如今招牌还在，字迹却不如从前清晰，倒是门前挂着的红灯笼，每逢节庆便亮起来，像是给这座老建筑悄悄点上两盏心跳。我总想，这房子一定听过很多故事——商贾往来、人声鼎沸、情书藏在柜台底下，或是某位姑娘曾在塔楼下等过一个人，等成了回忆。

它不是那种张扬的西洋楼，没有大理石柱廊，也不刻意炫耀浮华。它的美是低语式的，藏在砖缝之间，藏在风雨洗过的纹路里。你得走近些，再走近些，才会听见它在风里轻轻说：我也曾年轻过，也曾在城市刚醒来的时候，做过一桩关于繁华的梦。

如今它依旧开门迎客，卖些旧货与新茶，偶尔还有人来拍照。我常坐在对面的长椅上，看光影一寸寸移过它的墙面，像翻一本没写完的书。洋房不说话，可我知道，它记得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