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向古人寻清欢｜随笔

👦田文华

《且向古人寻清欢》

北大教授刘擎曾言，现代人最大的精神危机，是心灵无处可归。信息纷扰，节奏湍急，我们如孤舟浮沉于浪潮，难免惶惑迷失。而欲安顿此心，古人早已留下答案：不如吃酒、喝茶、看花去。

翻开《吃酒喝茶看花去》一书，仿佛推开一扇通往旧时闲情的窗。古人并非无烦忧，却总能在自然与日常中寻得一方宁静：踏青、赏花、品茶、访山、观潮、看雪……生命之趣，本就藏在这些微小而真实的刹那。正如陶渊明所言：“怀良辰以孤往，或植杖而耘耔。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人间清欢，才是消愁良药。

一、焦虑时，癖好是安神的方

明人张岱曾说：“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有癖好之人，神情从容、步履稳缓，因他们心中自有一片江山，可抵外界风浪。《吃酒喝茶看花去》中便有不少这般人物。

譬如郑板桥爱竹。院中植竹，四季相对。晴日观其疏影，雨时听其滴沥。官场失意、心绪焦灼之际，他便静坐竹畔，看那一竿挺拔、数叶清寒，恍如与高士对谈，万虑皆忘。其诗云：“一片绿阴如洗，护竹何劳荆杞？仍将竹作芭篱，求人不如求己。”以竹为友，便是以清静养心。

又如苏轼一生爱吃。贬至黄州，他自创“东坡肉”，笑对荒凉；放逐惠州，他“日啖荔枝三百颗”，品出南荒之甜；再徙儋州，他掘蚝烹鲜，苦中作乐。若非这一口人间烟火，怎抚平半世颠沛？他在《老饕赋》中戏写：“盖聚物之夭美，以养吾之老饕。”原来投身所爱，便是安顿自己。

二、悲伤时，山水是治愈的药

每觉愁来无措，我总重温《吃酒喝茶看花去》中《湖心亭看雪》一篇。张岱写此文时，已是历尽沧桑、心若寒灰之人。国破家亡，避隐山林，却在某个大雪连三日的夜晚，独往湖心亭看雪。

“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天地寂然，只剩雪落无声。在那一片洁白浩茫之中，个人的憾恨悲欢，忽然变得渺小如芥。山水无言，却疗愈最深切的孤独。张岱于此间暂得解脱，也为我们留下一个启示：走向自然，便是走向开阔。

柳宗元被贬永州后，亦寄情山水，写下了“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之句。投入万千气象，便知我身虽渺，我心可宽。

三、疲惫时，烟火是续命的汤

老舍先生说：“生活是种律动，须有光有影，有左有右，有晴有雨。”而这滋味，正藏于日常饮食之中。《吃酒喝茶看花去》中记录的古人生活，无一不是与岁时共食、与天地同餐。

春挖嫩笋，夏煮梅汤，秋酿桂花，冬温薄酒。富贵者尝尽珍馐，清贫者亦能品野蔬之鲜。白居易曾吟：“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一杯暖酒，一味小菜，便可慰风尘、温倦心。

如今我们步履太急，吃饭如赶路，尝味似任务，怎不觉乏味？不妨学学古人，去市集挑一把青翠，回厨房耐心熬一碗汤。当暖意入喉，脾胃舒坦，心也便跟着静了下来。汪曾祺说：“四方食事，不过一碗人间烟火。”这一碗烟火，才是最续命的温柔。

四、孤独时，读书是通幽的径

人生难免孤独。有人以喧闹填之，有人借醉梦避之，而古人告诉我们，还有一种更踏实的方法：读书。

欧阳修被贬滁州时，无友无亲，唯以书卷为伴。他在《读书》诗中写道：“至哉天下乐，终日在书案。”夜深灯下，他读《史记》，观兴衰如镜；品《诗经》，见悲欢如晤；与屈原共忧，同陶潜归田。每至心神交汇处，便拍案叫快，浑然忘我。

书如老友，不言而知心；如故园，推门即是归人。英国谚语云：“我虽独身，却从不感到孤单。”若得读书之趣，便如有了一座随身园林，可徜徉，可栖息，可与之共老。

作家苏童曾坦言，应对焦虑最好的方式，是“投入到你能够专注的事物中去”。不必远求，吃酒、喝茶、看花、读书、饮馔、观雪，皆是道途。

愿你也在日常光阴里，寻得一味清欢、一点从容，从此不惧潮来潮往，笑看人间四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