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早上九点多,我们退了房,准备去参观三五九旅屯垦纪念馆。十点整,车子缓缓启动。一路上,植物郁郁葱葱,浓郁得能滴出水来。原来阿拉尔市处在三河交界之处,水源充足,难怪这些植物如此生机勃勃。</p><p class="ql-block">行驶在路上,能看见许多特别的<span style="font-size:18px;">与当年创业紧密相连的</span>大道,每一条都承载着独特的意义。</p><p class="ql-block">三五九旅大道、军垦大道、王震大道是重中之重。三五九旅大道承载着三五九旅的创业精神;军垦大道见证了军垦战士建设家园的奋斗历程;王震大道纪念着王震将军带领部队开发塔里木、建设阿拉尔的伟大功绩。</p><p class="ql-block">南泥湾大道、井冈山大道、胜利大道、秋收大道则是重要补充。南泥湾大道传承南泥湾精神,激励人们自力更生;井冈山大道鼓励人们坚定信念、勇于创新;胜利大道鼓舞后人奋进;秋收大道寓意着创业的收获与希望。</p><p class="ql-block">这些街道,不仅仅是城市的交通要道,更是阿拉尔市创业历史的鲜活见证,是军垦精神的物质载体,它们承载着这座城市的过去、现在和未来,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阿拉尔人,在这片充满希望的土地上,继续创造新的辉煌。</p> <p class="ql-block">没等思绪在记忆里走太远,车子已缓缓停稳——三五九旅南泥湾屯垦纪念馆的青砖灰瓦,正安静地立在晨光里,砖墙上的字迹被岁月磨得温润,却依然透着一股沉甸甸的力量。</p><p class="ql-block">踏入三五九旅屯垦纪念馆的那一刻,脚步不自觉地放轻了。五个展区如五重门,推开时,不仅看见历史的轮廓,更有无数思绪在光影里轻轻翻涌。</p><p class="ql-block">第一部分“临危受命,开垦南泥湾”的地图前,我们站了许久。那蜿蜒的箭头像一条勒进掌心的绳,勒得人心里发紧。想象着当年的战士们,背着简陋的工具,踩着没膝的荒草走进这片土地,他们望着茫茫荒原时,心里会想些什么?是对未知的忐忑,还是对“保卫党中央”的坚定?展柜里那把锈迹斑斑的镢头,木柄被磨得光滑——那是绝境里生出的勇气,沉甸甸的,压在心头。</p><p class="ql-block">转到“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展区,看着照片里战士们汗流浃背却笑得灿烂的脸,忽然懂了“艰苦奋斗”四个字不是口号。他们用树皮当碗,用草绳做鞋,把每一滴汗都砸进土里,种出粮食时的欢喜,该是多么纯粹。我感叹:“那时候的苦,是真苦;可那时候的甜,也是从苦里熬出来的甜啊。”</p><p class="ql-block">“屯垦戍边,巩固后方”的伙房里,土灶上的铁锅还留着烟火的痕迹。看着墙上简单的食谱,想象着战士们围坐分食的场景,心里忽然软了。他们不仅要开荒,还要学着过日子——纺线织布,缝补衣裳,给远方的亲人写一封报平安的信。那封信上“这里很好”四个字,背后藏着多少思念与坚韧?我对着那筐干枯的土豆出神,现在看来寻常的食物,在当年却是精打细算的温暖,是支撑他们走下去的力量。</p><p class="ql-block">走到“精神传承,继往开来”展区,眼前的新貌图让人眼睛一亮。稻田连片,楼房整齐,孩子们的笑脸比照片里的阳光更亮。身旁有个年轻人说:“原来现在的南泥湾是这样的。”是啊,当年的战士们用双手种下的不只是粮食,更是希望的种子。看着新一代屯垦人忙碌的身影,忽然觉得那段历史从未远去,它就藏在田埂的泥土里,藏在人们踏实的脚步里,以另一种方式生长着。</p><p class="ql-block">最后站在“不忘初心,砥砺前行”的题词下,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那些曾经只在书本里读到的故事,此刻化作展柜里的镢头、照片里的笑容、信件里的字迹,变得可触可感。</p><p class="ql-block">当脚步从一件件文物、一帧帧照片间挪到出口,回望时的目光里,早已盛满了具体的故事——井冈山的星火如何在寒夜里跳动,南泥湾的镢头怎样叩开冻土,转战途中的篝火曾暖过多少疲惫的身躯,天山下的犁铧又翻起过多少希望的泥土。这时再读王震将军的“生在井冈山,长在南泥湾,转战数万里,屯垦在天山”这十六个字,文字便活了过来,不再是展馆墙上静止的题词,而是能触摸到温度的岁月:号角里有信念的滚烫,号子里有奋斗的踏实,马蹄声里有征途的急切,渠水声里有扎根的笃定。</p><p class="ql-block">老照片里的笑容与眼前的光亮重叠,忽然懂了:那些年轻的脸庞上,风霜是岁月刻的章,赤诚是精神铸的魂。而这十六字,便是那魂魄的凝练,它钻进土地的肌理,长成年轮里最坚硬的纹,让后来者每一步踏下去,都能感受到来自历史深处的力量,像踩着前人铺就的路,又像提着一盏不会熄灭的灯。</p><p class="ql-block">三五九旅屯垦纪念馆,串起了一段从荒芜到繁荣的历程,也串起了一代人用生命与信念写就的传奇。每走一步,都在与历史对话,那些沉睡的记忆,便在这对话中慢慢苏醒,变得滚烫而鲜活。</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从纪念馆出来,十一点半我们继续裹着风向前奔。十一点五十,车窗外的景象突然变了——路两旁的植被渐渐稀疏,最后连倔强的骆驼刺都不见了,只剩下铺天盖地的黄,塔克拉玛干沙漠就这样毫无征兆地铺开在眼前。</p><p class="ql-block">说它是海,一点不假。沙丘像凝固的巨浪,一道接着一道,从天边涌到车轮下,又往更远的地方翻涌而去。阳光砸在沙粒上,反射出碎金般的光,晃得人睁不开眼。风过处,沙粒簌簌地流,像大海涨潮时的细浪,顺着沙丘的脊梁游走,刚才还清晰的脚印,转瞬间就被抚平,仿佛从未有人踏足。</p><p class="ql-block">这里的沙子是活的。它们不似河滩上的沙那样沉寂,总在风里动,顺着无形的轨迹迁徙。有时风大了,黄沙卷着漩涡掠过,天地间顿时一片混沌,连太阳都成了朦胧的光斑,让人忽然懂了“死亡之海”的分量——那是自然最原始的力量,沉默却不容置疑。</p><p class="ql-block">可静下来时,又透着股神秘的温柔。沙丘的曲线被阳光描得柔和,背阴处藏着淡淡的蓝影,像巨兽蜷起的脊背。偶尔能看见一只蜥蜴,拖着长尾在沙上窜过,留下细碎的痕迹,转瞬又消失在沙窝里。远处的天际线低低地压着,沙与天连成一片,分不清哪里是尽头,让人觉得自己渺小如一粒沙,又觉得心被这无垠的空旷撑得格外大。</p> <p class="ql-block">一点二十分的阳光,正把沙漠晒得暖洋洋的。踏上观景台时,最先撞进眼里的是几尊骆驼雕像——它们像是从丝路古卷里走出来的,有的昂首望着远方沙丘,有的低头似在啃噬沙间的草茎,赭红色的石身被阳光镀上一层绒绒的暖光。</p><p class="ql-block">雕像旁的木质凉亭是沙漠里温柔的意外,木柱被晒得发烫,投下的影子在沙上缩成小小的一团。我们沿着栈道往沙顶走,鞋底踩着被阳光焐热的沙子,每一步都陷得轻轻柔柔,像踩在发酵的面团上。到了沙顶,视野豁然开朗,连绵的沙丘铺向天边,风在沙脊上刻出流畅的纹路,像大自然随手画下的波浪线。</p><p class="ql-block">顺着木栈道往下走,便到了沙沟。沟底立着块特别的牌子,粉紫色的莲花标志在沙黄里格外鲜亮,“新疆交通 亚克西”几个字带着浓浓的地域热意。牌子被镂空成沙漠的模样,起伏的沙丘轮廓里,还嵌着几株绿莹莹的仙人掌剪纸,把沙漠的灵魂都凝在了这块立牌上。最打动人的是那句“总要穿越一次塔克拉玛干,看一次沙漠胡杨吧!”字里行间像是有风沙在呼啸,又像是有胡杨的枝叶在沙沙轻响,把对这片大漠的向往,一下勾到了心里最软的地方。</p><p class="ql-block">我们在立牌前拍照,影子被拉得长长的,和镂空的沙漠轮廓叠在一起。身后的沙丘沉默着,风卷着细沙从耳畔溜过,带着阳光和草木的气息。离开时,总觉得有什么被悄悄留在了沙沟里——是那句宣传语里的向往,是骆驼雕像驮着的岁月,还是这片沙漠本身,浩浩荡荡的美。</p> <p class="ql-block">两点半的日头正烈,塔克拉玛干沙漠的风都带着烫意,阿热勒服务区却热闹至极。说话声、碗筷碰撞声混着空调外机的嗡鸣,热热闹闹地在空间里打旋。大家或站或坐,眼神都往厨房的方向瞟,等着属于自己的那碗面。</p><p class="ql-block">我们的拌面菜先到了,蓝边瓷碗盛着红亮的汤汁。牛肉片切得厚薄均匀,浸在汤汁里泛着润润的光;青椒是鲜灵灵的绿,木耳黑得透亮,还有白菜帮被汤汁煨得软软的,每一丝都吸饱了卤汁的咸香与微辣。</p><p class="ql-block">蒜臼旁散着几瓣剥好的蒜,白生生的,像给这热烈的红调添了点清爽的注脚。筷子斜斜插在碗里,让每一根都裹满这浓郁的浇头。沙漠边缘的日头烈,可看着这几碗油汪汪、热乎乎的菜,旅途的干渴与疲惫,也被这烟火气熨帖得妥帖了。</p><p class="ql-block">三点整,面条终于端上来,是细细的拉面。大家也顾不上说话,筷子一挑,把菜和面条拌在一处,红的卤、白的面、绿的椒瞬间缠成一团。拌得急的,汤汁溅到了手背上,也顾不上去擦,赶紧夹一大筷子送进嘴里——面条筋道,浇头咸香微辣,混着沙漠里独有的干燥空气吃下去,连带着旅途的风尘都被这口热乎劲儿压下去了。屋里只剩“呼噜呼噜”的吃面声,还有偶尔传来的“这面真扎实”的赞叹,在燥热的午后,成了最鲜活的乐章。</p> <p class="ql-block">三点二十,我们又出发了。</p><p class="ql-block">塔克拉玛干沙漠的风是带着刻度的,它掠过沙丘时,仿佛在丈量这片土地的辽阔。四百多公里的长度,不是地图上一条冰冷的线,而是从日出的方向延伸到日落尽头的苍茫——当我们站在观景台上,既望不见起点,也望不到终点,只有沙丘的曲线像被巨手抚平的褶皱,一波波推向天边,直到与天空的蓝融成一片。</p><p class="ql-block">若说广度,更是让人失语。举目四望,没有参照物来界定边界,连风都像是在这无垠里迷路的旅人。脚下的沙粒无穷无尽,每一粒都藏着阳光的温度,它们铺展着,覆盖了戈壁、雅丹,甚至掩埋过曾经的河道与绿洲。站在高处,会错觉自己是被抛在宇宙里的一粒沙,四周是没有边际的黄,天是没有尽头的蓝,两者在极远处相接,那道界线模糊又清晰,像天地间最沉默的惊叹。</p><p class="ql-block">四百多公里长,是风走一天一夜也走不完的距离;而那无垠的广,是目光使劲儿往前探,最终还是会被沙丘的弧度温柔地挡回来。这里的辽阔,早已不是数字能承载的概念,它是一种铺天盖地的存在感,让你站在其中,才懂得“无边无垠”四个字,原是带着这样震撼人心的力量。</p> <p class="ql-block">四点半的沙漠,正浸在夕阳最慷慨的柔光里。在广袤无垠的沙漠背景下,几尊栩栩如生的马雕像跃然眼前。它们被精心安置在绿色的基座之上,与周围的沙黄形成鲜明对比。</p><p class="ql-block">此时我们登上了观景台,风里裹着细沙的暖,远处零星的胡杨树,沉默又倔强。</p><p class="ql-block">脚下的沙是极细的白,踩上去像踩着云絮,每一步都陷得轻缓,却又能清晰感受到沙粒从趾缝间滑过的痒意。</p><p class="ql-block">胡杨树远远地立着,有的枝桠光秃秃地指向天空;有的还挂着几片残叶,在蓝得近乎透明的天际下,抖出焦褐与苍黄的层次。它们站在沙梁的褶皱里,与细白的沙形成鲜明的对比,却又奇异地和谐——沙漠的广袤衬得胡杨孤绝,胡杨的坚韧又给沙漠添了份筋骨。</p><p class="ql-block">视线越过胡杨,是更辽远的沙海,沙丘连绵成舒缓的浪,被风雕出流畅的弧。阳光斜斜地打下来,在沙坡上切出明与暗的交界,亮处是耀眼的白,暗处是温润的金,这是大自然用光影写就的诗行。连空气里都飘着沙的气息,干燥,却又带着种被阳光晒透的暖香。</p><p class="ql-block">沙顶上的路牌鲜艳夺目,“G580 此生必驾”的字样透着豪情,“我在沙漠公路等你”又藏着几分温柔的邀约。可目光最终还是会落回远处的沙与树——那细白沙粒的绵软,胡杨枝叶的苍劲,还有天地间无边的辽阔,才是这片沙漠最动人的语言,悄悄把旅人的心神,都牵进了它浩瀚的怀抱里。</p> <p class="ql-block">车子继续穿越沙漠。</p><p class="ql-block">车窗外,塔克拉玛干的沙丘正以缓慢的节奏起伏,阳光把它们染成深浅不一的金,风在沙脊上画出细密的纹路,又被下一阵风悄悄抹匀。我们窝在车里,吃着水果,喝着热茶,茶香混着水果的清香,在车厢里漫开。</p><p class="ql-block">瓜子壳在垃圾袋里堆成小山,牛肉干的咸香总勾着人伸手去够,西梅干的酸甜嚼在嘴里,能咂摸出几分清爽。大家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时而指着窗外掠过的一丛骆驼刺笑说“它站得真直”,时而聊起刚才在观景台拍到的好照片,笑声裹着零食的碎屑,从车窗缝溜出去,被沙漠的风接住,轻轻吹散。</p> <p class="ql-block">时间像被施了魔法,在果香、茶香和说笑声里悄悄缩短。已经五点十分了,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登上沙丘了。这里的沙,白得那样清透,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柔光。蹲下身捻起一捧,指缝间簌簌地漏下来,细得像碾碎的月光,又像揉散的云絮。</p><p class="ql-block">摊开手掌看,每一粒沙都干净得不像话,没有一星半点的杂质,连空气里都飘着沙的清爽,没有杂味,只有阳光晒过的干净气息。抓起一把扬向空中,沙粒在光里划出一道白色的弧线,慢悠悠地落下来,重新融入这片白,仿佛从未被惊扰过。这样的沙,是沙漠藏起来的璞玉,用最纯粹的白与细,让人觉得连呼吸都变得清澈了。</p><p class="ql-block">我脱了鞋踩上去,脚下的沙软得能陷进半只脚,像踩在最蓬松的棉絮里,每一步都带着温柔的包裹感。</p><p class="ql-block">终于爬上了沙丘顶端,此时的风带着点调皮的劲儿,撩起额前的碎发,也吹动着远处沙浪的轮廓。我们扶着彼此站稳,目光越过层层叠叠的沙脊,远处的沙漠像被打翻的调色盘,金黄、赭红、暖褐在阳光下晕染开来,每一道起伏的曲线都藏着风的笔迹。我们蹲在沙地上,指尖轻点沙面,让影子与沙丘的纹路叠成一幅画,再让同伴拍下与那片无尽沙景的合影,镜头里,连笑容都沾着阳光的温度。</p><p class="ql-block">转身时,目光撞进了脚下的沙沟——那哪里是沟,分明是沙漠藏起来的温柔褶皱。沙壁的曲线柔和得像被水流淌过,阳光斜斜地照进去,在沟底投下斑驳的光影,细沙在光里浮动。想下去可探头往下望,沟底比想象中深,陡斜的沙坡让人望而生畏。</p><p class="ql-block">正犹豫着,小丽先坐了下来,“试试这个!”话音未落,双腿一蹬,整个人便顺着沙坡溜了下去,沙粒簌簌地从身下掠过,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我们都看乐了,纷纷效仿——先小心翼翼地坐在沙脊边,手往后撑着稳住身形,再轻轻一抬脚,身体便顺着沙坡的弧度往下滑。</p><p class="ql-block">我光脚踩在沙上的瞬间,暖意从脚底漫上来,舒服得索性松开手,任由身体随着坡度轻轻摇晃,风声在耳边呼呼响,混着周围的笑闹声,滑到沟底时,我顺势往沙上一躺,细沙立刻温柔地裹了过来,暖烘烘的,带着太阳的味道,连呼吸里都浸着沙的干爽。</p><p class="ql-block">侧头一看,沟底早已成了欢乐的海洋。</p><p class="ql-block">没人再想起自己的年纪,平日里的拘谨早被这细软的沙子揉碎了。我们用最自在的姿势与这片沙漠相拥,躺的躺,爬的爬,滚的滚,细沙沾在发间、衣角,成了最特别的装饰。</p><p class="ql-block">笑声在沙沟里回荡,惊起几只小沙虫,倏地钻进沙里不见了。原来快乐可以这样简单,在无垠的沙漠里,在暖烘烘的细沙上,我们都变回了无忧无虑的孩子。</p> <p class="ql-block">六点二十,我们到了玉龙喀什河边。车沿着河岸慢慢走,空气里渐渐有了烟火气,马上要进和田市了。</p><p class="ql-block">城市的轮廓一点点清晰起来。街道两旁的法桐在风中哗哗作响,车穿过几条热闹的街巷,喇叭声、叫卖声、人们的笑声混在一起,与方才沙漠的寂静截然不同。</p><p class="ql-block"> 等抵达和田锦江都城酒店时,已是八点五十,我们终于在这奔波的尽头,有了一处歇脚的港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