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母亲常说，越是艰难的时刻，越要迎难而上。于我家而言，这份“迎难而上”的底气，全来自母亲。她就像家里最好的风水——善解人意时能看穿我们藏在眉间的愁，通情达理时从不对琐事斤斤计较，更难得的是那份知难而上的韧，永远用行动做我们的引路人，纵是被生活反复捶打，也始终越挫越勇。</p> <p class="ql-block">去年那段日子，家里的事像串珠似的挤在一起，压得人喘不过气。先是父亲的病，把母亲折腾得脚不沾地，白天盯着他测血糖、按时吃药，夜里还要起来两三次掖被角，生怕他睡不安稳。可没等母亲缓口气，最近嫂子的母亲又因子宫癌化疗无效走了。这次回去，母亲拉着我的手，指腹反复摩挲着我的手背，眼眶红得发肿，声音发颤：“你嫂子这辈子太苦了，以前有妈疼，现在妈没了，遇事连个说贴心话的人都没有。”她总念着嫂子的好，说嫂子这些年支持哥哥工作，家里的事从不让人操心，把侄女养得白白胖胖，把哥哥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这份情，咱得记一辈子”。后来我跟她聊起嫂子，她还忍不住抹眼泪：“有妈在，再大的事都有个靠山；没妈了，啥都得自己扛，她心里得多空啊。”转头就催我给哥哥打电话，语气郑重得像交代大事：“你跟你哥说，以后可得好好待你嫂子，多让着她，别让她受委屈。”母亲就是这样，自己被生活压得快喘不过气，心里却总装着别人的难处。</p> <p class="ql-block">家里的糟心事一桩接一桩，我常常觉得心里的力气被耗光，可母亲却总说：“我是家里的老的，这担子我不挑谁挑？”我总想起小时候，她把我和哥哥当宝贝，一门心思就想多赚钱。她对“赚钱”的敏锐度，现在想起来都让人心疼——骑着自行车走在路上，眼睛像探照灯似的扫着路边，柏树壳、槐花、白蒿芽、苜蓿、地菜、蒲公英、地软……在她眼里，这些不用花钱就能弄到的东西，只要人勤快，就是遍地的“黄金”。天不亮她就背着大筐出门，傍晚回来时，肩膀被筐子勒出红印，却还笑着从口袋里掏出糖，塞给我和哥哥。</p> <p class="ql-block">可这几年，父亲的身体越来越差，查出糖尿病后，医生反复叮嘱要控糖，他却偏不听。就是从小喝稀饭要拌白糖，吃镜糕、夹馍也得蘸糖，就连喝水都要兑点糖水。偏偏他又格外惜命，一在电视直播间看到保健品，就像着了魔似的买，一年下来光花在这上面的钱就有几万块，人参、驼奶粉、蛋白粉……每次都是一箱子一箱子地堆在家里。那些推销的人还总用话吓唬老人，母亲劝了无数次，父亲就是不听，老两口为此没少吵架。我心疼母亲，悄悄把父亲的手机设置了呼叫转移，可他还是有办法，看到电视上卖东西就直接打电话订购，每次电话一接通，家里就又是一阵争吵。谁也没料到，这些不注意的习惯，最终让糖尿病拖成了并发症。这病不仅花光了积蓄，更把家拖进了僵局——母亲日日夜夜守着父亲，哥哥得时不时回老家，工作请假多了，收入也不稳定，家里的空气都变得沉甸甸的。</p> <p class="ql-block">我们家盖了三层楼，还有四间房没租出去。以前母亲还能打理菜地、收拾房子，可后来她不仅要照顾父亲，自己还摔断了胳膊，很多事都干不了了。那个一辈子闲不住、爱赚钱的母亲，突然被“拖累”得没了自由，常常坐在院子里发呆，跟我说：“天天不赚钱，还得天天花钱，给你爸看病一花就是几万，用最好的餐、最好的理疗，可他的病还是不见好，我这心里急啊。”她的眉头皱成一个疙瘩，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衣角，那是她心里焦虑时的习惯。</p> <p class="ql-block">看着母亲这样，我提议把之前租出去的店收回来自己经营——这样哥哥有个事做，也能顺便照顾爸妈，我在外面工作也安心。没想到我刚说完，母亲眼里瞬间亮了，之前那种风风火火的劲又回来了。她开始翻整院子里的菜地，把荒草拔掉，种上韭菜、菠菜；又一点点擦店铺的玻璃、扫地面，嘴里念叨着：“等店开起来，好好干，日子总能好起来。”我知道，她心里的“盼头”又回来了，那是支撑她扛下去的底气。</p> <p class="ql-block">前几天我回家照顾父亲，跟母亲待了几天，才发现自己那点烦心事，在她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她的世界里从没有“难到跨不过去”的坎，只有“该怎么解决”的事，心里装的永远是目标和行动——要赚钱，要让家人过得好。</p> <p class="ql-block">之前我说直播间卖货火，提议扫二维码送韭菜引流，她一听就记在了心里。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她就扛着筐去菜地割韭菜，回来时裤脚沾着露水，手上划了几道小口子。中午她也不睡觉，坐在院子里摘韭菜，黄叶子、烂叶子都择得干干净净，捆成一把一把的，摆得整整齐齐。那天下午下雨，她非要去村口摆摊，说“趁有人，让大家知道咱们的店”。我劝她等雨停，她却摇头：“娃为了照顾我们把店搬回来，得让邻居们知道。”没办法，我撑着伞陪她去。她把点心、干货切成小块让大家尝，有人没带手机扫不了码，不好意思多吃，她就笑着说：“随便尝，咱店就在家门口，以后常来，都是有机的好东西。”</p> <p class="ql-block">可雨越下越大，风也冷，没一会儿就没人了。早上和的面还没蒸馍，我撑着伞帮她搬东西，看见她的手被雨水打湿，冻得通红，头发贴在脸上。回到家我赶紧换衣服、开电褥子取暖，可母亲却先去搬车上的韭菜，小心翼翼地摊在石板上，嘴里念叨：“这些还能要，明天接着送，别浪费了。”她的手冻得发抖，却还是仔细地把每一把韭菜摆平，生怕压坏了。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叫醒我：“梅梅，给妈把二维码弄出来，今天再去试试。”她的眼睛里闪着光，好像昨晚的雨、冻红的手都不算什么，只要能为这个家多做一点，她就有劲头。</p> <p class="ql-block">今天早上，我刚起床就听见母亲在院子里打电话，声音里满是欢喜：“你姑，你知道不？你哥的脚不肿了！”她的语气轻快，像个孩子似的分享好消息，挂了电话，她对着我笑，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那是这段时间以来，我第一次见她笑得这么轻松。我知道，父亲的脚消肿，让她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那些日夜的担忧，终于有了一点慰藉。</p> <p class="ql-block">母亲和哥哥都是我的榜样。哥哥的孝顺让我感动，而母亲的责任和担当，更是我前行的方向标。她今年七十多了，却依然不减当年的风采，反而多了几分沉稳和底蕴。人们说，好女人是家里最好的风水，我总觉得，母亲就是这样的人——她像定海神针，只要有她在，家就稳如磐石。我相信，有她带着我们，这个家一定能闯过难关，再创辉煌。而我能做的，就是把她的精神记在心里，像她一样，做个有担当、知难而上的人，不辜负她的付出，也不辜负她对这个家的期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