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飞燕纹花觚·清康熙

燕赵勇哥

<p class="ql-block">我第一次见到它时,是在一个安静的午后。阳光斜斜地洒进展厅,那件青花瓷花觚就立在透明支架上,像一位久居深闺的旧时美人,不喧不哗,却让人移不开眼。白底如雪,蓝纹似梦,中部那一抹飞燕掠空的图案,仿佛下一秒就要振翅而出,穿过三百年的风尘,落在我眼前的光影里。燕子姿态轻盈,穿梭于花卉之间,那花不艳不闹,只静静开着,像是为飞鸟留出的诗意间隙。</p> <p class="ql-block">再细看时,才发现每一只燕子都有自己的神情。有的展翅高飞,尾羽划开空气的弧度都清晰可辨;有的停在虚设的枝头,低头理羽,像是刚从南方归来。花也不再是单调的陪衬,层层叠叠地舒展着,带着清康熙年间的那份克制中的丰盛——不多一分,不少一寸,恰到好处地铺展在瓷身的腰线上。这哪里是一件器物?分明是一卷会呼吸的画轴,把春天最灵动的片刻,凝在了釉下。</p> <p class="ql-block">后来我听说,这样的纹样并非随意而绘。竹子象征坚韧,飞鸟寓意自由,而燕子更是古人眼中的“报春使者”,常出现在寄托思念与归愿的画作中。这件花觚上的飞鸟穿行于枝叶之间,虽未明说是燕,但那轻巧的身姿、回眸的神态,早已道出它的身份。淡蓝的釉色像极了清晨天边那一抹将明未明的光,清冷中透着温润,仿佛能听见晨露滴落竹叶的声音。</p> <p class="ql-block">清康熙年间,正是青花瓷技艺登峰造极之时,匠人们用一笔一画,在瓷胎上写下属于那个时代的审美密码。如今它静静躺在北京艺术博物馆,不再盛酒,也不再插花,但它所承载的,早已超越了实用的意义。它是一段凝固的时间,是一声来自三百年前的轻叹,是某个无名画工在灯下执笔时,心中闪过的那一缕春风。</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站在展柜前久久未动。现代生活的喧嚣在此刻退得很远,只剩下瓷面上那只飞燕,还在无声地飞翔。它飞过宫廷的庭院,飞过战乱的尘烟,飞过无数个无人问津的清晨与黄昏,最终停驻在这方寸之间,等一个愿意停下脚步的人,听它讲一段关于美、关于时间、关于飞翔的故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