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这只盖碗静静地立在浅色布面上,像是从旧时光里走来的一位故人。淡黄的釉色温润如初春的晨光,不张扬,却让人一眼难忘。梅花开得热闹,粉的、紫的花瓣层层叠叠,仿佛能闻到那股清冷的香,顺着瓷面悄然飘进鼻尖。几只喜鹊或俯或仰,黑羽在金边的映衬下泛着微光,像是正叽叽喳喳地议论着谁家的好事。我总觉得,它们不是画上去的,是某个清晨被谁悄悄定格在了瓷上。</p> <p class="ql-block">碗盖合着的时候,整件器物便像一首未唱完的小调,含蓄而完整。金线沿着边缘轻轻勾勒,不繁复,却让那份雅致有了落脚的地方。喜鹊停在梅枝上,一只歪头,一只展翅,仿佛下一秒就要扑棱飞走。我常想,当年窑火燃起时,画师是不是也正听着窗外的鸟鸣,手下一顿,便把那一瞬的灵动留在了这方寸之间。背景的布纹浅淡,像是旧时人家常用的棉麻,衬得这盖碗更显温厚,不像是陈列的古物,倒像是还能用上一用的老家当。</p> <p class="ql-block">翻过盖子,内侧一行红字静静躺着——“年同治制”。那字不大,却像一枚印章,轻轻盖住了百年的风尘。原来它来自1860年代,那个动荡又执着于美的年代。同治年间,世事纷乱,可有人仍在一笔一画地描着梅花,细细勾勒喜鹊的羽毛,仿佛只要瓷上的花还开着,日子就还能过得讲究些。这盖碗,不只是茶具,更像是一种坚持,一种在乱世里对美的守候。</p> <p class="ql-block">如今它藏在北京艺术博物馆的一隅,不再盛茶,却盛满了时光。黄地粉彩的温婉,鹊梅纹的吉祥,都在诉说着旧时的审美与心愿。人们路过时驻足,有人拍照,有人低语,而它只是静静地待着,像一位见过世面却不言说的长者。我常觉得,这样的物件,不该只被玻璃柜框住——它本该在某个冬日清晨,捧在一双微凉的手里,盛着滚烫的茶,让梅花映在茶汤里,喜鹊陪着人说说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