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秋分帖

胥山人

秋分帖

文/胥山人

风掠过小区的凉亭，总携着几分说不清的讯息。前日檐角还挂着夏末的蝉蜕，晨露一沾，竟脆成了半透明的记忆。转身时，阶前梧桐叶已簌簌落了半阶——原来一个转身，夏天就真的成了故事。

秋分是被一场夜雨催来的。黎明推开窗，房顶的水珠正垂落向窗台，溅起的细响里，竟已裹着三分凉意。古人说“秋分者，阴阳相半也”，日光与夜色在此刻平分天地，正如人生总在盈亏之间寻着平衡。院角的菊开得正好，瓣上凝着的雨珠还未滚落，倒让人想起陶渊明“采菊东篱下”的闲逸——原来所谓释然，不过是看清花开花落本是寻常，就像这秋风扫过枝头，从不是凋零，而是为来年的新绿悄悄腾挪空间。

雁阵掠过云端时，翅尖带起的风，恰好吹落了枝头最后一片银杏。树下的老者弯腰拾起叶片，叶上脉络在晨光里清晰如掌纹，他说这是岁月在算账，春生夏长的热闹，总要兑成秋实冬藏的沉静。可不是么？我们曾为一朵花的早谢怅然，为一阵风的无由辗转，却在某个秋分的午后忽然懂得，潮涨潮落间，那些走失的、错过的，都在以另一种方式归来——或许是枝头沉甸甸的果实，或许是心底渐渐从容的呼吸。

暮色漫过窗台时，案头的茶正冒着轻烟。看窗外月光与灯光交织，像极了人生里的明与暗、暖与凉。忽然想起苏轼那句“夜来风叶已鸣廊”，原来千年前的秋声，与此刻檐下的叶落并无二致。生命本就是场边走边悟的修行，不必急着追赶什么，也不必懊恼失去什么。就像这秋分，不偏不倚，不疾不徐，却把一季的况味都酝酿得恰好。

风又起了，这次竟裹着桂花香。原来最美的风景，从不在远方的追逐里，而在每一个“此刻”的安然中。且让脚步跟着心走，看叶落，听雁鸣，候一场又一场的秋来，把日子过成笔下的诗，从容，且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