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故事发生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东北农村。</p><p class="ql-block">星期天的早晨，窗外的桃树上又多了几只多嘴的麻雀，“叽叽喳喳”地唤醒了高明心正在煎熬的高考梦……</p><p class="ql-block">他猛地睁开眼睛，才意识到自己早已成功逃离了高考补习班，如今参加工作快两年啦！</p><p class="ql-block">母亲坐在他的身边，正慈祥地看着自己的儿子。</p><p class="ql-block">“老二，妈跟你说……”她双手握住儿子正伸着懒腰的一只胳臂。</p><p class="ql-block">“妈，我不去相亲!”他抵触地抽回手臂。</p><p class="ql-block">“老二，这是你哥单位领导给介绍的，咱别不识抬举啊!”老人家有些嗔怒。</p><p class="ql-block">可能到了相亲旺季，高明心常常要面对父母纠结一切可能的人脉，催他看看这个，见见那个。他们就像占道经营的小商小贩，如数家珍地推销他这个农村体制内的“高货”，并时刻都在关注“说明书”上的“保质期”。那势头，与其“过期”浪费，不如“开盖即食”。</p><p class="ql-block">哥哥明德十八岁就参加工作，如今已经成家。他努力地在镇上混得小有名气，成为父母养家的重要帮手。他是兄弟中的榜样，是能够扭转这个普通家庭现状的希望！看在哥哥和母亲为了这个家苦心孤诣的份上，高明心妥协了。</p><p class="ql-block">母亲高兴得像个孩子，讨好地端上早就准备好的早饭，然后，又去为他翻找出门能体面一点的衣裤……</p><p class="ql-block">镇上唯一那辆小汽车停在高家的门口，吸引来一群小孩子围观。车上坐着一位白胖的女人，哥叫她“婶儿”。明心猜她应该是哥哥领导的老婆。</p><p class="ql-block">比起未知的相亲对象，明心对这辆气派的小汽车更感兴趣，因为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乘坐专车出门，而且还是号称“伏尔加”的轿车。</p><p class="ql-block">一路上，那“婶儿”喋喋不休，似乎沉浸在了女方那边的优越感里，哥哥的随声附和尤其令高明心心里不适。他们的一唱一和里，充满了对明心美好未来的想往。这桩婚事好像能让他逃出生天，咸鱼翻身。而且，将来的房子票子，工作仕途……如此种种，有被“联产承包”的态势，不容他不接受。可是，那个“喋喋不休”只字未提即将谋面的女生本尊，明心感到这是他们两个人的悲哀……</p><p class="ql-block">城里的马路七扭八拐，轿车停在了一幢气派的小楼旁。</p><p class="ql-block">宽敞的客厅里，充满了客套的引见和寒暄。随后，这些油滑的长辈不知用了什么招法，将明心和那位女生巧妙地留在了各自的座位上，而他们却不知所踪。</p><p class="ql-block">尴尬让明心环视了一下四周……客厅里摆放着宽大气派的沙发，茶几上有各色的香烟水果，窗边是一架特意翻开盖而露出黑白琴键的钢琴，女生的对面还有一台不停更换节目的24寸大彩电，原来，那位外表不屑却偷眼瞄他的姑娘手里掌控着一种叫做遥控器的科技手柄，无论节目好坏，得她喜欢才行……</p><p class="ql-block">明心记不清自己跟人家聊了些什么，只记得对方说自己不会骑自行车。他当时的反应是人家无非在炫耀自己的优越感，而不至于腿脚有什么毛病。而明心却完全丧失了往日的精气神，像个病猫似的等待自己的主人出现，快些把他领走……</p><p class="ql-block">终于完成了一次尴尬的“面试”。刚上车，那位热情的“婶儿”就急于要明心的“口供”:“看得咋样？”</p><p class="ql-block">明心知道自己起码应该说:“还可以吧！”这样，起码会使领导夫人的高尚情绪“匀速下落”，而不至于“自由落体”。可是，那种对相亲的抵触，以及那些无理的优越感带给明心的压力终于使他上了头，于是他莽撞地回答:“婶儿，算了吧！我不愿意!”</p><p class="ql-block">车里一阵难堪的沉默，刺耳的车笛声仿佛在叫嚣:“就凭你？有什么资格不愿意!”</p><p class="ql-block">小汽车行使到通往回家方向的一处公交站，停了下来。“小高，你们哥俩先回吧！再好好想想!我还有点事要办。”领导夫人强压怒火。</p><p class="ql-block">看着远去的轿车，哥仍下一句:“你真不懂事，够飚的!”也气得逛城去了。</p><p class="ql-block">公交车上异常的拥挤，售票员不断提示门口的乘客“往里边走”，路怒的司机面对挡在前面的大车不停地飚着脏话……</p><p class="ql-block">大半天的沉闷和尴尬，又一幕幕浮现在明心的眼前。他“不懂事”的莽撞将让哥面临难于交差的困境，而且，可能连累那位“婶儿”也不好“圆事”吧……胡思乱想间，车快到村口了，明心赶忙挤到车门旁。</p><p class="ql-block">一卷报纸挡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他本来就不耐烦，便用右手拨了一下，好家伙!明心猛然发现有两只手指正伸进他的上衣口袋，企图他昨天刚发的工资!他本能地顺势抓住那两只手指，往反方向一掰，“啊……“一声惨叫，那厮便跪蹲在明心脚下。然而此时，他的身旁好像出现了三头六臂，拳头撇子雨点般砸来……</p><p class="ql-block">一个急刹车，惯性救了明心。“下去，别在车上打架!”好心的司机打开了车门。</p><p class="ql-block">只有明心一个人跳下车，那公交车已扬长而去……</p><p class="ql-block">他的右手手心流了好多血，一定是被小偷的刀片划破的。好在钱没有丢，好在卫生院就在村口……</p><p class="ql-block">护士的小手果断且柔软，很快就给他包扎好了伤口。当他说了声“谢谢”，扭头要走时，小护士埋怨地说道:“高明心，都参加工作了，怎么还和人打架啊!”</p><p class="ql-block">这声音既亲切又熟悉……明心回过头，发现小护士正慢慢地摘下口罩，冲着他露出久违式的甜美一笑……啊？竟然是她——曾经心心念念的同桌……</p><p class="ql-block">一个月后，明心跟她讲述了那一天的经历，她才表示了理解。</p><p class="ql-block">“你的父母不催你相亲吗？”在同桌面前，明心的思想又恢复了主动。</p><p class="ql-block">“他们都一样!”姑娘无奈地回答，又回到了当年被动的节奏。</p><p class="ql-block">“既然你也抵触相亲，倒不如把我带回家里，见见你父母!”明心终于鼓足勇气，以调皮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心意。</p><p class="ql-block">“你呀，怎么还这么莽撞!”这是上学时，她常提醒他的那句话。然而此时，姑娘的眼里已噙满了泪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