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岁月的车轮滚滚向前,许多记忆在时光的冲刷下渐渐模糊,唯有父亲的身影,始终清晰地镌刻在我心中。每当夜深人静,那些与他相处的画面,就会如潮水般涌上心头。</p><p class="ql-block"> 如今,父亲诞辰百年的日子悄然而至,站在时光的路口回望,思念愈发浓烈。怀着满心的眷恋与敬意,我细细整理着父亲生前的老照片,将它们精心制成相册。</p> <p class="ql-block"> 这些照片就像一把把钥匙,打开了记忆深处的大门,每一张都封存着一段珍贵回忆,承载着浓浓的父爱。我希望子孙们能透过这些光影,铭记父亲的谆谆教诲,也愿他的精神和品德,如同永不熄灭的灯塔,在陈氏家族的血脉中代代传承,照亮我们前行的道路。</p> <p class="ql-block">父亲陈兆良(1925.11.22-1986.4.17.农历)</p> <h1><b>一、寻根马庄湾</b></h1><p class="ql-block"> 泛黄的相册里,魏村(闸)桥的老照片边角微卷,德胜河浑浊的浪涛仿佛要冲破相纸。 </p><p class="ql-block"> 常州地区作为江南水乡,水系纵横交错,北部有一条至关重要的水道——德胜河。这条始于南宋的河道,自长江蜿蜒南下,像条盘踞江南水乡的青蛇,滋养着沿岸三镇七湾八村的烟火。</p> <h5>(老家武进县魏村老街上横跨老德胜河的魏村闸-渡江桥照片,2011年摄)</h5> <p class="ql-block"> 德胜河与渡江桥是魏村千年兴旺的见证者,河道蜿蜒如青绸,桥身横跨其上,承载着一代又一代魏村人的奋斗与希望。</p> <p class="ql-block"> 德胜河--魏村人的母亲河,当地民谣唱道:"德胜河、长又长,流域两岸鱼米乡,三镇七湾八村庄,渡江桥闸名远扬",道尽它与魏村的血脉深情。2020年摄</p> <p class="ql-block"> 1925年冬夜,马庄湾外的河面结着薄冰,父亲在临河的木屋里呱呱坠地。爷爷是个木匠,常年背着工具箱走南闯北,家中生活虽清苦,却也安稳。</p><p class="ql-block"> (照片里爷爷背着这只沉甸甸的木工箱踏过青石板路,丈量过无数村庄的街巷。箱中锛凿斧锯的叮当声,不仅是养家糊口的营生,更像一颗工匠的种子,悄然埋进年幼父亲的心里。)</p> <p class="ql-block"> 在德胜河经年不息的浪涛声里,父亲渐渐长大。 幼年的他常爬上河岗,看货船摇橹穿梭,艄公的号子与浪声交织,在河湾里荡出层层涟漪.马庄湾村“朝东门”的老宅默默见证着祖辈们逐浪而生、枕水而居的岁月。</p><p class="ql-block"> (照片里的青年目光清亮,嘴角微扬,德胜河的风扬起他的衣角。彼时少年还未褪去青涩,却已在船影号子的熏陶下,悄然生长出与这片水域、与木工技艺难以割舍的羁绊。)</p> <p class="ql-block">(马庄湾河岗:父母种过的地)</p> <p class="ql-block">(木帆船桅杆林立,船工们喊着号子操控缆绳,河面掀起的白浪中,承载着无数人的生计与希望。这川流不息的景象,是父亲记忆里流动的画卷,也见证着他从懵懂孩童到家庭支柱的蜕变。)</p> <p class="ql-block"> 每当指尖抚过照片,父亲总念叨的魏村民谣便在耳畔响起,歌谣里藏着他的童年记忆。那时日子虽不富裕,却有奶奶灶台上升腾的热气,有弟妹们的嬉笑打闹。父亲跟着私塾先生念书时,还会偷偷瞄向窗外的货船,眼里满是狡黠。</p> <p class="ql-block"> 然而,这份安稳在1942年戛然而止。命运的转折如德胜河的急弯。那年深秋,奶奶卧病在床,父亲常常攥着书本,却听不进先生讲的字句。他望着病榻上日渐消瘦的母亲,看着灶台上冷掉的饭菜,又偷偷数着爷爷留下的铜板。直到寒风卷着枯叶叩响窗棂的那天,奶奶永远闭上了眼。家中顿时没了主心骨,爷爷不得不再次背起工具箱外出谋生,可最小的弟弟才3岁,妹妹们也都还年幼。</p><p class="ql-block"> (照片里,奶奶温和的目光笼罩着膝前的四个孩子。她布满老茧的手,曾为孩子们缝补衣裳、操持三餐,这份温暖的亲情,成为父亲日后面对生活风雨时最坚实的精神依靠。)</p> 镜头里爷爷衣着朴素,眼神却坚定从容。他背着工具箱走街串巷的身影,不仅是对"勤劳、俭朴"的践行,更以言传身教,教会父亲何为责任与担当,让匠人精神与家风传承深深烙印在父亲心中。 <p class="ql-block"> 河风掠过屋檐的簌簌声里,十七岁的父亲合上了书本。他摩挲着爷爷的墨斗,指尖传来粗糙的触感。从那天起,巷弄里时常回荡着少年叮嘱弟妹的絮语。晨光熹微时,他在灶台前笨拙地煮粥;暮色降临时,他蹲在木工作坊里,听着老师傅的训斥,偷偷把划破的手指藏在背后。稚嫩的肩膀过早地扛起了家庭的重担。</p><p class="ql-block"> 照片里,父亲和大妹妹(菊英)抬着水桶,一手搀着二妹妹(才英),让弟弟(兆华)走在前面,父亲的眼神里既有兄长的坚毅,又带着对未来的忐忑。这张合影,定格了那个特殊时期一家人相互依靠的模样,也见证着父亲从被庇护者到守护者的成长转变。</p> <h1><b>二、苦学做学徒,铸就工匠素质</b></h1><p class="ql-block"> 1934年的德胜河经水利疏浚后,水面更宽,浪头拍打着新垒的石基。十四岁的父亲攥着墨斗,跟着爷爷来到魏村镇上创业谋生,暂时住进了魏村西街陈家祠堂老屋。檐角的铜铃在风中摇晃,他仰头望着"陈祥泰木匠店"的匾额,看见自己在油亮的桐油上投下小小的影子——这是他第一次离开马庄湾的老家,也是命运齿轮转动的开始。</p> <div> 魏村新家临河而建,墙基垒得比人还高,岸边垂柳的枝条常扫过窗棂。父亲与爷爷携手,一砖一瓦建起这座房子,每一处榫卯都凝结着两代人的心血,见证着一家人生活的新起点。</div>(这是拍摄于2016清明老宅河边照片,德胜河因拓宽拉直改道,原老河慢慢淤塞变窄了,再也不见原来的壮观景象)。 <p class="ql-block"> ( 魏村老宅旧址今貌,右侧灰墙为叔父家宅。左侧新筑的白墙二层小楼已易主他人,唯有河边斑驳的砖石和杨柳树仍默默诉说着当年老宅的模样,如同岁月镌刻的无声印记。2019年摄)</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马路对面的陈家祠堂、城隍庙和东岳庙香火终年不断,一九四九年改建成魏村中学时,琅琅书声取代了晨钟暮鼓。后来, 校园里成了我们兄弟姐妹读书和追逐玩耍场所。(原魏村中学1972年更名孝都中学,后来,孝都中学并入魏村中学,学校原址,现为孝都小学,照片摄于2019年)</p> <p class="ql-block">(镜头定格了母亲十七芳华,炯炯发亮的眼神里藏着大家闺秀的温婉。虽出身西街粮店之家,因帮衬家事未能入学,却以一双巧手织就岁月经纬,将诗书气韵化作持家智慧。照片摄于四十年代)</p> <div> 1947年,母亲嫁过来那天,德胜河的冰面刚裂开细缝。十七岁的她踩着绣花鞋跨过门槛,怀里抱着用红绸裹着的陪嫁木箱。作为长嫂,她白天帮着照料店铺,夜里在油灯下给叔父补缀衣裳。父亲常说,母亲那双纳鞋底的手,比他刨过的任何木料都要温暖。</div><div>(1947年初春,德胜河畔的婚典留影。父亲中山装笔挺,母亲红衣上的盘花绣与冰面初融的水光相映,两双手在喜帕下交握,织就往后数十载的烟火长卷。)</div> <p class="ql-block"> 五十年代的春风吹过德胜河,合作社的红旗插遍了沿岸村镇。爷爷的木匠店自然而然成为地方发展工业的重要力量之一,父亲和祖父率先加入魏村铁木业生产合作社,父亲从普通木匠一步步成长为厂长。他总是一头扎进技术革新中,粗糙的手掌抚过崭新的机床,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满了机电公式和力学图解。 </p><p class="ql-block"> (这张魏村铁木业生产合作社五一劳动节社员合影里,父亲坐在第一排中间的木材上,左脚原此前工地受伤未愈不能穿鞋,他却执意参加集体活动。身后社友们一个个精神抖擞的状态,记录着那个热火朝天的创业年代。)</p> (这半身照是从泛黄工作证上精心修复而来,虽已褪去当年的色彩,却保留了时代印记。父亲工装口袋别着钢笔,眼神里跃动着新时代工匠的憧憬) 大跃进的号子声里,魏村铁木业社木工车间的灯总亮到星子满天。爷爷攥着刨子的手满是老茧,却次次抢在最前,帮当厂长的父亲啃下农具生产突击硬任务。<div> 父亲也从不让人给爷爷开特例,收工后却总攥住父亲僵硬的腰轻轻揉按,还经常买爷爷最爱的麻糕——孝心与责任心,都藏在这无声的默契里。昏黄灯光下,刨子声里藏着说不出的情意,成了铁木业社里最暖的佳话。) 照片摄于五十年代</div> <p class="ql-block">祖父陈连荣(1900.12.28--1982.10.28农历)退休照摄于1960年12月</p><p class="ql-block"> 记得小学放学后,我就希望母亲让我去父亲厂里拾柴火,穿过机器轰鸣的车间,最盼的就是爷爷那间飘着木屑香的木工房——地上总堆着我能拾走的柴火,而爷爷满是老茧的手,总会从工具箱最底层,摸出块还带着余温的麻糕。那是父亲特意给他留的,他却总舍不得吃,要等我来,把这份甜递到我手里。</p><p class="ql-block"><br></p> (五十年代魏村铁木竹业社先进工作者合影,父亲立于左侧首位,工装袖口沾着木屑,与身旁工友们的笑容一起,被定格成那个火红年代的奋斗剪影。) 父亲(右)与技术标兵郭伯龙合影 (1960年代地质普查现场,第二排右二的童年的我懵懂笑着,身旁父亲握着安全帽的手微微用力。两代人与勘探队员的合影,意外记录下工业浪潮里的时代侧影。) <p class="ql-block">(车间角落里的工作照,父亲与同事曲膝而蹲。工具箱上未干的木屑,和他们工装口袋露出的笔记本边角,无声诉说着那些与木料、图纸相伴的日夜。)</p> <div> 每当深夜,总能看见写字台的灯亮着,像河面上永不熄灭的航标。那些年的奖状放满了抽屉,可父亲最珍视的,还是张铁匠师傅送他的那把淬火锤——那是工匠与工匠之间最朴素的敬意。 </div><div> (照片里深夜伏案的侧影,台灯将父亲画图纸的身影投在墙上。笔尖划过泛黄纸页的沙沙声,与德胜河的浪涛声交织,成为子女记忆里最温暖的匠人长歌。) </div> <h1><b>三、任劳又任怨,无私品德育后人</b></h1><p class="ql-block"> 夏夜的蝉鸣裹挟着热浪涌进窗棂,我趴在东屋凉席上写作业,忽然听见父亲踩过青石板的脚步声。他浑身湿透地跨进门槛,白天在厂里忙生产,晚上又在生产队调试脚踏脱粒机,衣服上还沾着齿轮卡过的油渍。父亲凑到我身旁,沾着机油的手指轻轻点着作业本:“做事要像种山芋,第一次浇苗得透,这叫‘行根’,不然活不成。每株苗都是条命。” 那一刻,我望着他被汗水浸透的衣衫,忽然读懂了他对工作近乎执拗的认真——那是刻在骨子里的责任感。</p> (泛黄照片里,藏着父亲对我幼儿时关爱) <div>(父亲宽大的臂弯里,周岁的亚堂弟弟抱在怀里,4岁培芳妹妹紧紧依靠在父亲身边。这张定格的笑颜,藏着他"手心手背都是肉"的疼爱哲学。1963年摄)</div> <p class="ql-block"> 父亲从没对我们兄妹六人红过脸、动过手。我刚上学时,因数字没按田字格规范书写被老师批评,躲在厨房角落偷偷抹泪。父亲从马庄湾田里回来,裤脚沾着泥,蹲下身用袖口擦我眼泪:“格子是字的‘田’,就像禾苗得顺着垄长才齐整,咱们慢慢练,不急。”</p> <div> 夜里煤油灯下,他用废报纸画满方格,握我手教写数字,指尖敲纸笑:“‘1’要直,‘2’要拐好弯,写字和做人一个理,规矩都藏在这些细节里。”灯影跳动,粗粝手掌覆着我手背,一笔一划,把慌张与委屈慢慢写成了格子里的工整。<br></div> <div> 思绪不觉飘回到某个黄昏,霞雾还未散尽,父亲挑着两桶水往陡峭的河堤上攀爬,扁担压得竹筐吱呀作响。我握着木勺给芋苗浇水,浑浊的河水顺着勺沿滴落,与他额头滚落的汗珠一同渗进干裂的泥土。夕阳下,他肩膀那道被扁担磨得发亮的红痕,比天边的晚霞还要灼目,深深烙进我的心里。 (暮色将父亲的身影拉得很长,扁担两头的水桶盛满暮色,倒映着他弯腰栽种山芋苗的剪影)</div> <p class="ql-block"> (一九五七年妈妈和我们合影:祠堂院子里,母亲抱着我大妹美芳,将我和云芳姐拢在身怀,身后斑驳的砖墙和木槿树,见证着她用柔弱肩膀扛起家庭重担的坚韧岁月。)</p> <p class="ql-block"> (照片里母亲眉眼含笑,谁能想到这双温柔的眼睛,曾在无数个深夜,就着煤油灯为我们子女和年小的叔父缝补衣衫。1957年摄)。</p> <p class="ql-block"> 1961年,母亲响应国家“不在城里吃闲饭”号召,带着年幼的弟弟下放到生产队,家里的担子陡然加重。父亲白天在工厂钻研技术,傍晚便踩着夕阳,推着小车穿过土路,到马庄湾的地里送猪粪肥料。月光如水的夜晚,他的身影斜斜地投在沿河土路上,成了路边最动人的风景。</p> (木轮车吱呀作响,满载的山芋堆里探出父亲半张布满尘土的脸。车辙碾过的不只是乡间小路,更是他用脊梁撑起的岁月。) <p class="ql-block">(父亲推着小车从马庄湾地里施肥回来,月光在泥土路上留下美丽的光影)</p> (父亲的姐妹俩合影:照片里姑妈的笑容温暖如春,她们用勤劳的双手,编织出家族最珍贵的亲情纽带,让困难的日子也缀满温情。) 苏州虎丘的春风里,兄弟俩并肩而立,笑容里藏着岁月沉淀的温情。这张照片不仅是手足情深的见证,更是一个家族温暖故事的缩影。(照片由苏州婷珍姑母和姑父1985年拍摄。) 家里的八仙桌总是热闹非凡,路过的乡亲若赶上饭点,父亲便热情留客;谁家房子修缮缺人手,他揣着工具摸黑就去;邻里亲朋需要桌椅,他宁可熬夜加班也要帮忙赶制。那些年,乡亲们送来的土鸡蛋、新米,生产队分鱼时总惦记着给我们家留一份,还有西街头那句“陈师傅真是菩萨心肠”的称赞,是岁月馈赠的最高褒奖。 <div> 文革浪潮翻涌时,父亲依旧坐在作凳上锯刨木料,木屑纷飞中,他平静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与人为善,于己为善。” 我攥着红卫兵袖章站在门口,看着他布满老茧的手在木头上翻飞,忽然明白,那些朴实的话语,早已胜过千言万语的大道理,将明辨是非的种子深植在我们心间。 ( 这是与陆羽平同学合影:青春年少的我们佩戴红袖章意气风发,而背后父亲那句"明辨是非"的叮嘱,始终是指引我人生的明灯。)</div> <p class="ql-block"> (1973年参加武进县团代会代表合影:后排右一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胸前团徽熠熠生辉。这张照片不仅是青春的印记,更是父亲"青年人要有所作为"亲言传身教的见证。同年,父亲作为工厂优秀共产党员代表,参加了武进县第八届党代会)</p> <div> 1974年我来南京大学读书,1978年毕业留校任教的第一个春天,父亲从魏村赶来南京看我,那天中午父亲揣着帆布包出现在南大宿舍门口。包底的花生隔着粗布蹭出细碎的香,他掏出包时,一看就是马庄湾河岗上自家种的:“你娘炒的,说你小时候总偷藏在铅笔盒里。”我要带他去校门口的饭店,他却指着食堂笑:“食堂的饭菜实在。”打饭时盯着窗口的素菜说:“青菜豆腐养人,我喜欢“。<br>(这是与父亲在校大门前合影,父亲拍着我的肩膀谆谆叮嘱,他眼里的期许,比身后百年名校的牌匾更让人动容。)</div><br> <div> 1979年我结婚那日,中学教室的课桌拼成临时宴席。烛火摇曳间,父亲坚持退回所有份子钱:“大家日子都紧巴,心意到了就行。”他笑着给客人斟酒,昏黄的烛光映照着他鬓角的白发,恍惚间,我又想起他教我种山芋时,河面上闪烁的星光。(这是我与妻子爱英结婚照)</div> (魏村中学七十年代教室照片:斑驳的课桌上摆满粗瓷碗碟,简陋的教室里飘出欢声笑语。这场特别的婚宴,盛满了父亲"心意比排场更重要"的人生哲学。) (这照片是父亲给我们制作的结婚床:雕花床头还留着父亲斧凿的温度,四十余载春秋,这张床承载的不仅是睡眠,更是绵长的父爱。) (那年,我们6个兄弟姐妹第一次合影,我姐姐已成家(身旁是琪琪女儿,身后是姐夫) <div> 那些藏在“写字、挑水、修机、退礼”里的言传身教,早已化作我生命的根。每当凝视老照片里父亲挺直的脊梁,他那句"青年人要有所作为"、“党员要趣带头作用”的叮嘱便在耳畔响起,支撑我在人生路上坚定前行。<br> (南京大学机关党委"光荣在党50年"纪念章颁发仪式照片:纪念章熠熠生辉,仿佛在诉说着父亲用一生践行的誓言,那是他留给我们最珍贵的精神遗产。)</div> <h1><b>四、倾智为事业,一生心血绘担当</b></h1><p class="ql-block"> 魏村桥(闸)是座古老的水闸,木质的桥栏杆因常年日晒雨淋,早已腐朽不堪。一九五九年那次暴雨如注的夜晚,惊雷炸响夜空,闪电照亮浊浪翻涌的德胜河。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断裂声,腐朽的栏杆轰然坠入河中。天未亮,父亲便披着雨衣跟着乡政府的人出了门。他蹲在泥泞里,指尖抠着栏杆断面的腐木,青苔混着泥浆沾满裤脚。三天后,他揣着画满线条的图纸站在桥头,嗓音带着血丝:"改成钢精混凝土的,能撑五十年没问题。"</p> (魏村桥闸(渡江桥)照片1986年摄) <p class="ql-block"> 搅拌机的轰鸣穿透魏村晨雾。父亲挽着裤腿站在影剧院工地,安全帽上还沾着昨夜加班的水泥渍。母亲总守在门口等他归家,饭热了又凉,父亲经常是饱一顿,饿一顿。直到后来他确诊胃癌,母亲摸着父亲留下的设计图哽咽:"当年他跳进奠基的泥坑,我就该拽住他......"</p><p class="ql-block"> (魏村影剧院工地施工现场:镜头捕捉到父亲弯腰电焊操作的瞬间,安全帽边缘滴落的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远处脚手架上,他的身影渺小如蚁,却撑起了整个魏村的文化梦想。)</p> <p class="ql-block">(落成的影剧院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飞檐斗拱间仿佛还回荡着当年搅拌机的轰鸣。这栋承载着村民欢笑的建筑,是父亲用健康浇筑的丰碑。)</p> <p class="ql-block"> 父亲在车间做工程试验的工作照:父亲专注打磨零件的侧影,被机床飞溅的火花镀上金边。他袖口卷起的褶皱里藏着岁月的霜雪,而掌心的温度,早已融进每一件经他手诞生的精密部件。)</p> <p class="ql-block"> 每次我半夜醒来,看见他伏在台灯下修改方案,白发在光晕里泛着银光,恍若德胜河上的晨雾。</p><p class="ql-block">(父亲在台灯下设计图纸照片:台灯将父亲的影子投在图纸上,与线条、公式交织成网。那些被烟蒂烫出的孔洞,是无数个不眠夜留下的印记,而他伏案疾书的姿态,比任何雕塑都更震撼人心。)</p> <p class="ql-block"> 父亲从五十年代组建的魏村铁木竹业合作社、发展成魏村农机厂、再升级为武进县电子仪表厂以及武进磁性材料厂,三十年光阴,父亲作为一名基层党员领导,将心血镌刻进工厂扩建提升的每一张图纸、每一次技改。他的办公室墙上,奖状与褪色的施工草图交错,抽屉里堆满了磨破的计算尺和写满公式的烟盒纸。</p><p class="ql-block"> (如今再看这张父亲留下的工作证,塑料封皮早已磨出毛边,照片里的他眼神坚毅,满是当年工作的专注与对职业的坚守)。</p> <p class="ql-block"> 1985年父亲退休后,依然背着帆布工具包穿行在各个工地。得知自己有病后,他仍攥着卷尺站在脚手架上。最后那趟被我们从工地"拽走"去医院时,他回头望着未完工的厂房,眼神里尽是未竟的牵挂。</p><p class="ql-block"> (照片里的老人,虽身形消瘦却步伐坚定。胃癌蚕食着他的身体,却夺不走他眼中对工程的炽热。那抹蹒跚的身影,是夕阳下最悲壮的坚守。)</p> <h1><b>五、同日生死时,一世无尽父子情 </b></h1><p class="ql-block"> 1986年4月17日,晨雾像父亲未完成的图纸,在魏村上空缓缓铺展。</p><p class="ql-block"> 母亲守在病床前,看着他喉结最后一次颤动。凌晨四点,他喉间溢出一声微弱的叹息,恍惚间,三十七年前那个在房门外欣喜等待新生命降临的身影,与此刻病榻上逐渐消逝的轮廓,在时光中悄然重叠。</p> <h3>(父母合影照片:1986年春寒未散的某个午后,泛黄照片里父母并肩而坐,父亲的手虚搭在母亲肩头,仿佛想永远护住这份温暖。谁能想到,数月后的晨雾中,这份温度会永远凝固在魏村的记忆里。)</h3> <p class="ql-block"> 当我们从南京赶回老家,灵堂的白烛已跳着冷焰。母亲红肿着眼睛将我搂进怀里,声音哽咽:"你爸一直盯着座钟,望着门口,直到整点才闭眼。"原来,父亲临终前始终在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不愿让远在外地的我奔波受苦,直到确定等不到我归来,才放心离去。</p> <div> 出殡那日,西街头挤满了自发前来的人。送葬队伍蜿蜒一条街,从魏村镇沿德胜河延伸到马庄湾,哀泣声混着河水拍岸,漫过他亲手修建的桥、设计的影剧院,漫过他耗尽一生心血浇筑的土地。河风掀起纸钱,恍惚间,我又看见那个永远脚步匆匆的身影,正沿着河堤走向远方的厂房,白发与晨雾融为一体。</div><div> (遗像中的父亲身着洗得发白、打了补丁的旧装,目光穿透镜框。)</div> 马庄湾河岗陈家祖坟(1986年清明,父亲的墓碑在马庄湾河堤落成。德胜河的浪花经年累月拍打着堤岸,像极了他未说完的叮嘱,在每个思念翻涌的深夜,轻轻叩击着子女心门。) (纸钱灰烬混着河风扬起,恍惚间看见年轻时的父亲背着工具包,正沿着当年的老路,走向永远未完工的远方。) <p class="ql-block"> 岁月如德胜河的流水,推着我从青年走向暮年。每当回到魏村,总想起母亲转述的那句临终呢喃——"别告诉娃,让他安心工作",那些未说出口的牵挂,早已化作滋养生命的养分。他就像老宅河边的老柳树,即便落叶飘零,根系仍深深扎进泥土,在每个4月17日,在每个人生的岔路口,以沉默的姿态,指引我继续向前。</p> 父亲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h1><b>结束语</b></h1><p class="ql-block"> 合上这本满载岁月的相册,德胜河的涛声仿佛仍在耳畔回响。父亲用一生诠释了何为责任、坚守与大爱,他在苦难中挺直脊梁,在事业中倾注心血,在言传身教里播撒品格的种子。那些浸透汗水的墨斗、布满公式的烟盒纸、临终前牵挂的叮嘱,早已超越个体生命的长度,化作陈氏家族的精神血脉,在时光长河中永恒流淌。</p><p class="ql-block"> 百年诞辰,不仅是对父亲的追思,更是一堂永不落幕的生命之课——他的精神,将永远照亮我们前行的路。</p><p class="ql-block">(今日的德胜河波光依旧,河面上偶尔掠过白鹭的身影。父亲那个年代所付出心血汗水,早已化作这方水土最坚实的脊梁)</p> (这是1980年12月28日拍摄的一张陈氏家族全家福,庆祝爷爷八十岁生日,当时没有能参加合影的有:周元元 邓仁玉 杨德赞 曹建元。八十岁的爷爷端坐在中央,膝前环绕着笑靥如花的儿孙。如今照片上三分之一的面容已化作星辰,但满堂的欢笑与陈氏家风,依然在新生命的啼哭中生生不息。) (这张六兄妹紧紧相依的笑颜,成了时光最后的馈赠。父母耗尽半生心血将我们托举成人,而儿女穷尽一生,也难以丈量这份爱的深度。如今“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长存心间,若真有来世,多想再做一次你们膝下的儿女,将这份爱细细偿还。照片由爱英拍摄于2016年春节亚堂兄弟家。) 2021年3月31日的风里还带着春寒,为配合常泰大桥建设,我们陈家兄弟姐妹携着子女,完成了陈氏祖坟的迁移与祭祀----将马庄湾的老坟,迁至魏村西乐陵园公墓。迁坟祭祖,血脉传承,祖德流芳,子孙奉祀。 《与父亲的时空对话》短视频 <p class="ql-block">部分老照片运用Al技术进行修复。</p><p class="ql-block">陈云棠 二0二五年农历四月十七日于南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