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渡镇记

暮雨清秋

文字：暮雨清秋

美篇号：63744444

图片：网络

蒸水贯衡州，西流至衡南境，有渡曰西渡，镇以渡名。昔时蒸水湍急，舟楫为要，此渡乃衡州西出祁阳、邵阳之津要，商旅往来，舟楫相衔，“西渡”之名自宋时设镇便沿于今。镇扼蒸水中游，左枕衡岳余脉，右接湘南平原，方圆百十余平方千米的土地上，古为驿路节点，今则为衡阳县治所，人民政府驻西渡老街，烟火稠叠，文脉绵延。

镇之古，在老街“蒸水码头”故址，亦在千年区划的变迁里。码头上阶石累叠，皆青条石，经数百年踩踏，棱角磨圆，雨后泛幽光。阶侧立残碑，刻“光绪十年重修渡头”，字漫漶而风骨存——清同治年间，镇域分置乾安镇、成德乡，此渡便是当时乡镇间物资往来的关键；1949年后，镇境历经公社、城关镇之变，1995年撤区并乡建镇，码头始终是镇人记忆里的“根”。据《衡南县志》载，清末民初，此渡日泊舟数十，湘南的煤、铁、茶，经此装船顺流而下，入湘江抵长沙；而苏杭的丝绸、京广的洋货，亦从这里卸岸，挑夫担着货担，沿石阶上行，入老街商铺。如今码头虽不复当年舟楫喧阗，然石阶仍在，常有老人坐阶上，指江面语昔：“昔时渡头有‘义渡’，船家不收钱，只靠镇民捐米度日，暮色里，渡灯如星，喊渡声能传三里。”

镇之韵，在“衡州花鼓戏”旧台的丝竹声里，亦在古今交织的文脉中。戏台在老街中段，青砖砌基，木构戏台，飞檐翘角，虽经修缮，仍存晚清形制。台柱上刻旧联：“借虚事指点实事，托古人提醒今人”，漆脱而字可辨。昔时每逢节庆，戏班登台，《刘海砍樵》《打鸟》诸剧上演，台下人头攒动，喝彩声与丝竹声穿巷弄，镇民扶老携幼，连邻村人亦赶来看戏，孩童挤在台前，攥着糖人看得入迷。今时戏台仍偶有演出，锣鼓声起，老街居民便围拢过来，跟着熟悉的腔调轻和；台侧老茶馆以蒸水泡本地“云雾茶”，茶客闲话间常忆戏台往事。镇文化站就藏在老街巷尾，这些年连同几处村级文化活动中心、数十间图书室，攒下了满架的书，常有老人来借花鼓戏剧本，戴着老花镜坐在门口石凳上，就着暖阳哼唱两句，唱到兴起时还会用手打着节拍；孩童围坐在书架旁读乡土故事，偶尔指着插图互相讨论“这是不是蒸水码头”，古戏新韵，就这样在镇里代代流转。

镇之特，在“西渡湖之酒”的醇香里，亦在湘南鱼米之乡的丰饶中。湖之酒以本地糯米为料，取蒸水清泉酿造，封坛窖藏，年久则色如琥珀，味醇厚，始于唐盛于明清，昔时镇中酒坊林立，“湘泉”“蒸川”诸坊名噪一时，酒旗招展，酒香漫过蒸水。今虽多为现代酒厂，然古法技艺未失，陶缸窖池仍在，游客可入坊观酿，看酒工将蒸好的糯米拌入酒曲，听陶缸里酒液发酵的细微声响，尝一口新酒清冽，品一盅陈酒绵柔。镇里的良田更养人，秋日里千亩稻浪连天际，镇民戴着草帽在田间收割，收割机穿梭其间，谷粒装满麻袋，沉甸甸的收成足够全镇人自给有余；春日油菜花开满田垄，金黄一片，蜂蝶飞舞，村民会去田里除草，偶尔摘几朵菜花给孩子别在衣襟；夏日蔬菜大棚里，辣椒红、白菜绿，鲜嫩欲滴；猪场里生猪满栏，鱼塘中鱼跃水面，湘南的烟火气，一半在酒坛里，一半在田畴间的劳作与收成里。每至年节，镇人以湖之酒待客，温酒入瓷壶，壶口冒起轻烟，佐以自种的花生、卤制的酱鸭，闲话家常，酒气与笑语相融，尽得乡土温情。

镇之兴，在“产城相融”的画卷里，更在“全国文明城市”的新风与扎实的民生里。东隅工业园区里，化工、制药、食品加工机械企业鳞次栉比，规模以上厂子就有几十家，货车穿梭不停——既载着零部件进来，也运着成品与镇里的湖之酒、特色农产品出去；镇里的湖之酒酒厂，还借助园区的包装技术改进瓶身设计，印上蒸水古渡图案，让老味道有了新模样，更受游客喜欢，多年前便创下数十亿工业增加值的佳绩，车间里机器轰鸣，是镇里发展的强劲节拍。西片新城区里，宽衢纵横，高楼林立，蒸水绿道旁柳丝拂水，游人或骑行、或散步，白鹅浮游湖面，渔舟泛波江上，古渡新景相映成趣。老街也添了新色，“湖之酒体验馆”“衡州小吃店”里，蒸水鱼、唆螺、卤粉飘香，百余间规模商铺里，镇人推着购物车挑选生活用品，烟火气十足。2025年5月，镇继续蝉联全国文明城市荣誉称号——绿道上镇民自觉分类垃圾，老街商铺不占道经营，戏台前观众轻声观赏；而镇里的日子不止有文明新风，更有民生暖意：幼儿园里孩童追闹嬉戏，中小学教室传来朗朗书声，2所卫生院的白大褂穿梭忙碌，人人都参加了新农合，前阵子李婶住院，报销了大半费用，自家没花多少钱，上学、看病不用愁，“踏实”二字便落在这些日常里。

镇的活力，更藏在纵横交错的路网中。衡邵高速、省道S315线穿镇而过，货车载着货物往来如梭；乡道、村道织成细密的网，延伸到每个村落——就像当年蒸水古渡载着物资往来，如今的路网也成了镇里连接外界的新“渡头”。村民骑电动车沿村道赶集，车筐里装着自家种的蔬菜；学生坐公交上学，沿途稻田、鱼塘、厂房构成鲜活的风景。昔日靠舟楫往来的西渡，如今因这新“渡头”与外界联结更紧，日子愈发兴旺。

日暮时分，蒸水泛金，西渡新老城区灯火渐次亮起，与江面波光叠在一起，温柔又热闹。老街石阶上，老人仍在语昔，讲着渡头的旧闻；绿道旁，游人尚在漫步，欣赏着傍晚的江景；酒厂的酒香，随晚风漫过全镇，混着饭菜的香气，让人沉醉。盖西渡之妙，不在奇山异水，而在“渡承古今，酒蕴温情”——蒸水依旧西流，古渡的石阶记得昔日商船往来的热闹，今时路网的货车仍载着镇的物产走向远方；湖酒的陶缸存着千年的酿法，新蒸的糯米又在缸里酝酿着来年的醇香。岁岁年年，镇在蒸水滋养中，守故迹而拓新程，日子过得踏实而有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