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山与人生（散文）

夏雪辉文艺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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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晨光刚漫过山头，我便踩着石阶往山上走。风裹着草木的清香扑面而来，石阶被岁月磨得发亮，一级级嵌在绿意里，像极了人生路上那些看得见或看不见的脚印。

山脚的路最是热闹。小贩的吆喝声、游客的谈笑声混在一起，两旁的野菊开得正好，黄的、白的，星星点点缀在草丛里。我脚步轻快，手里攥着刚买的糖葫芦，咬一口，甜意漫到心里。那时总觉得，山顶就在不远处，就像年少时的我们，望着远方的目标，满心都是“唾手可得”的笃定，以为凭着一腔热血，就能把日子过得热气腾腾，从没想过平坦之后藏着怎样的陡坡。

往上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热闹渐渐淡了。石阶变窄变陡，阳光被浓密的树冠挡在外面，只剩零星的光斑在脚下晃。腿开始发沉，像灌了铅似的，每抬一步都要攒些力气，喉间干得冒火，刚才的兴奋劲儿早被汗水冲没了。我扶着路边的树干喘气，看见不远处有人蹲在石阶上，对着手机屏幕叹气，大概是觉得累了，想打退堂鼓。这多像人生里的瓶颈期啊——曾经的热情褪了色，眼前的路看不到头，“算了吧”的念头在心里转了又转，忘了当初为什么要出发。

我歇了片刻，咬咬牙继续往上。越走，风越清冽，林间的鸟鸣也愈发清亮。忽然注意到石阶缝隙里，竟钻出几株小小的蕨类，叶片嫩得能掐出水来，在石缝里倔强地舒展着。还有树干上的苔藓，绿得温润，像给岁月铺了层柔软的毯。我放慢脚步，指尖轻轻碰了碰蕨叶上的晨露，凉意在指尖散开。原来登山不是只为了抵达山顶，那些喘着气的坚持，那些偶然撞见的细碎美好，都是路上的风景。就像人生，不是只有终点的辉煌值得期待，途中的每一次驻足、每一次感动，都在丰富着我们的旅程。

终于，在又一次深呼吸后，我踏上了山顶。风一下子裹了过来，带着满身的清爽，所有的疲惫瞬间烟消云散。低头望去，来时的路蜿蜒在绿意里，像一条发光的丝带；山底的村落缩成小小的轮廓，炊烟袅袅，在晨光里晕开淡淡的雾。那一刻突然明白，之前所有的辛苦都不是白受的——那些咬着牙迈过的陡坡，那些忍着累坚持的瞬间，都成了此刻站在山顶的底气。

下山时，脚步轻了许多，却不敢大意。陡坡上的石阶更滑，得一步一步踩稳，偶尔还要扶着路边的灌木。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身后的石阶上。我想起长辈常说的“下山容易上山难”，其实下山的难，在于不能因“即将抵达”而松懈。这多像人到中年，走过了上坡路的艰难，更要懂得“稳”字的分量，既要珍惜过往的收获，也要护住前行的脚步。

走下山时，天已近黄昏。回头望，山顶隐在暮色里，像一个温柔的句号。原来登山和人生，从来都是同一条路：有平坦的惬意，有陡坡的艰难，有坚持后的豁然，也有前行时的谨慎。重要的不是走得多快，而是每一步都走得踏实；不是非要抵达多么高远的山顶，而是在向上的过程中，看清自己，读懂生活。

就像这山间的风，会记得每一个向上攀登的身影；而我们的人生，也会记得每一次咬牙坚持的勇气，每一份不期而遇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