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二怪扎势】</p><p class="ql-block"> 作者:唐明旭</p><p class="ql-block"> 岁末的渭北台塬，土路上结着层薄霜，风刮在脸上跟小刀子似的。村头老槐树下却聚着群人，搬着马扎围着个炭火盆，嗑着瓜子晒暖阳，正闲唠着年底的收成。</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忽然，一阵震耳的DJ曲顺着风飘过来，“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调子吵得人耳膜发颤。众人抬头一看，远处土路上驶过来个白影——是辆崭新的白色越野车，车身亮得能照见路边的枯树。怪的是，这三九寒天，驾驶室的车窗却敞着，风把驾车人的头发吹得乱飞，他倒像没察觉似的，跟着音乐的节奏轻轻点头。</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嚯！这谁啊？这车看着真扎势！”眼尖的闷娃先蹦了起来，手指着车，眼睛瞪得溜圆。他刚满十八，正是爱新鲜的年纪，村里好些年没见过这么亮眼的车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有啥稀奇的，不就是个四个轮子的铁壳子？”年长的冀叔往炭火盆里添了块炭，撇了撇嘴。他年轻时在县城当过司机，见惯了车，可心里也忍不住犯嘀咕——这车看着确实比他以前开的老解放气派多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说话间，车已经驶到了槐树下，“吱呀”一声停稳。驾车人慢悠悠地摘了墨镜，露出张熟悉的脸——是村里的二怪。他抬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大背头，发胶把头发固定得纹丝不动，只是额前几缕碎发翘着，显得有些滑稽。</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冀叔、卜叔，你们在这儿暖和呢！”二怪笑着打招呼，声音里透着股子得意。他穿着件黑色皮夹克，拉链拉到顶，脖子上还挂着条粗金链子，阳光下闪着光。</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哟，是二怪啊！”卜叔往前凑了两步，围着车转了半圈，伸手想摸又缩了回来，“这是你买的新车？”语气里满是疑问——二怪前几年还在村里种玉米，后来去两县庙开了个小超市，没听说挣了这么多钱啊。</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叔这话问的，”二怪笑了，从口袋里掏出盒软中华，撕开烟盒，给冀叔、卜叔各递了一根，剩下的往人群里一递，“谁的新车能随便借人耍？这可是我专门挑的，就为了年底开回村，让大伙看看。”</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闷娃早按捺不住了，几步跑到车门边，伸手就想扣门把手：“二怪哥，让我坐上去沾沾新气呗！我还没坐过这么好的车呢！”</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哎！碎怂娃离远点！”二怪赶紧上前拦住，脸一下子沉了下来，“这是电子车锁，你瞎扳啥？要是弄坏了，把你卖了都赔不起！”他一边说，一边掏出车钥匙，按了一下，车门“咔嗒”响了一声，“看见没？高科技，跟村里的拖拉机不一样。”</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闷娃的手僵在半空，脸一下子红了，梗着脖子反驳：“不就是个破车嘛，还碰不得？我家拖拉机我天天摸，也没见坏！”</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你这娃咋不懂事呢？”二怪放缓了语气，拍了拍闷娃的肩膀，“你手上全是汗，摸在车身上留印子，擦都擦不掉。等过两天不忙了，哥拉你去镇上兜一圈，让你好好感受感受。”</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冀叔见状，赶紧打圆场：“二怪，别跟娃置气。这车多钱啊？啥牌子？看着挺大气。”</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二怪一听这话，立马来了精神。他点了根烟，深吸一口，吐了个烟圈，慢悠悠地说：“叔，不瞒你说，这叫北汽幻影越野车，十万出头的高配！你看这车身，比旁边的三轮车宽一半；还有这座椅，是真皮的，坐上去跟家里的沙发似的。”他说着，用手指了指车顶的行李架，“这玩意儿能放自行车、帐篷，我以后想跟户外群去露营，直接就能拉着走。”</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顿了顿，他又翘着大拇指补充：“我们户外群有个叫老兵的，之前买了辆北汽幻速，就差一个字，那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他那车座椅是布的，冬天坐上去冰屁股；我这是加热座椅，一按开关，屁股底下暖暖的。还有音响，他那是两个破喇叭，我这是环绕立体声，放歌跟在KTV似的。”</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说着，二怪拍了拍车头，又摸了摸闷娃的头，语气里带着点嘲讽：“小伙，学着点。想买车，得靠脑子挣钱，别光想着下死苦。你看你家那几亩葡萄园，天天浇水、施肥，一年也挣不了几个钱，啥时候才能买上这车？”</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闷娃虽憨，也听出了话里的意思，脸更红了，攥着拳头反驳：“你牛啥？不就开个梦雪超市挣了俩钱？我家那八亩葡萄园，今年挂果多，明年卖了钱凑一块，也买辆你这辆北汽啥影的！到时候我拉着全村人去县城逛，让你看看，力气也能挣钱！”</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众人一听，都笑了起来。卜叔笑着说：“那叫北汽幻影，看把闷娃急的，都快说结巴了！”闷娃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嘴里还嘟囔着：“反正我肯定能买上。”</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二怪也笑了，没再跟闷娃计较，转头对众人说：“叔们，以后谁家有事要用车，比如娶媳妇、有个急事去县城，吱一声就行，我随叫随到，绝不推辞。我先回村了，拉我爸去街上吃羊肉泡馍，他念叨好几天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说完，二怪坐进驾驶室，按了两声喇叭，越野车“轰”的一声发动，卷起一阵尘土，朝着村里驶去。那DJ曲又响了起来，直到车影消失在村口，声音才渐渐淡去。</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槐树下的众人还没散，围着炭火盆接着唠。</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没想到二怪现在这么出息了，这车可真不错。”卜叔感慨道，手里夹着的软中华还没抽完，烟雾袅袅。</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冀叔点了点头：“他在两县庙混得是不错，听说那超市生意好得很，还雇了两个人看店。关键是人家有心眼，知道啥挣钱，不像我们，就守着几亩地。”</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可不是嘛，”旁边的王婶接了话，“前几天我去他超市买东西，看见他还帮村里的老人送货上门，比以前懂事多了，还孝顺，知道拉他爸去吃羊肉。”</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闷娃没再说话，蹲在炭火盆边，盯着地上的火星子。他心里暗下决心，明年一定要把葡萄园管好，多卖些钱，真买辆越野车，让二怪看看，靠力气也能活出样子来。</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风还在刮，可晒着暖阳，围着炭火盆，众人心里都热乎乎的。年底的乡村，因为二怪的这辆新车，添了不少热闹，也让大伙对来年的日子，多了几分盼头。</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故事原型两仙庙梦雪商贸总经理唐宏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