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 写下这个标题之前,我特意在网上搜了下“无米乐”,没想到,竟然有个台湾导演曾经以此为名拍了一部农民纪录片。或许是因为台湾话与我家乡同一个闽南语系,反正我从未在其它语言里听到有人说过无米乐这个词。</h1><h1> “无米乐”大致上等同于苦中作乐,带了点嘲笑的意味。但如果要认真地讲,那就是在下一顿都无米下锅的时候,还能保持快乐的心态,且洋溢于表面。而具体到我们鲁家小队,“无米乐”指的是李候根。</h1><h1> 我们鲁家的三十多户人家里,仅李候根一家不属于六零年的水库移民,他来自四公里外的开化严村,是跨省移民。</h1><h1> 李候根是一个非常能干的农民,同时也是大家的开心果,擅长搞气氛。他会翻筋斗,还会“骑飞鱼”,就是倒立着用手走路。听大人讲,他能一口气两脚朝天走出半里地,途中还与人对话。可惜我未能亲眼见到,他去世的那个二月的早晨,我母亲正在做月子,出生不过半个月的我尚不知人间悲喜。据说他的儿子李伯发小时候也会骑飞鱼,但等我懂事,他或许有些偏胖,就无法倒立起来了。</h1><h1> 对于一个从未谋面的人,我却非常熟悉,那缘于他有很多故事留传,还有叫了几十年的李根姆(李候根姆的简称)。记得我还很小的时候,我的高旭哥拿着收音机挨家挨户地喊:李根当总统了!</h1><h1> 下面的情节既非我母亲所说,也并非李伯发及其家人所讲,而是我们正三角的另一户邻居,今年93岁的高万哥所叙述。</h1><h1> 那年热天,半夜里有人“洗大溪”,凌晨两三点,大人小孩都到河里拣鱼。扑闪的灯火在黝黑的河面上四处游荡,李根姆也加入了这个队伍。李候根对拣鱼不感兴趣,但也在将天亮时起床,站到了门口。里排的家辉婶(注:我母亲)问道:“李根哥,金英没做早饭吗?你们今天不是要外出挑担的吗?”生产队的劳力经常到外地干活,需要带饭。</h1><h1> “她拣鱼去了,在家也做不了,一粒米都没了呢!”</h1><h1> “啊!没米了,昨天怎么不早安排呢?金英也真是好相(好脾气)。你快端个簸斗来,我量五升给你。”</h1><h1> 李候根自然高兴,端了米回家就做起了早饭。快做好时,他跑去河边。恰巧李根姆巡河又到了桥下,只听得桥上喊: “金英,别拣了,回家吃粥。”</h1><h1> 李根姆回道:“吃什么粥,一粒米也没有,拿什么做?”</h1><h1> “家辉婶借了米给咱,我做好了。”李候根说道。邻里之间称呼,有时是按小孩叫的。</h1><h1> “那感情好,我正愁拿什么给你带饭呢。”</h1><h1> 这夫妻的对话,被河里的许多人都听到了。结合昨天李候根还是眉飞色舞的样子,大家都管他叫“无米乐”。</h1><h1> 那年代没米是很正常的,但一般人家会未雨绸缪,比如把有限的米均分,一天一份,算好了发粮的日子。实在不够,也会提前借,到生产队预借,或找邻居。似李根姆这样一粒米没有,还有心情去拣鱼,实在称得上心怀宽广。但他们夫妻为人都很好,为邻居们所喜欢。</h1><h1> 现如今我夫妻临时回家,有时也凑巧没米,找邻居借,一碗半碗的,熬个稀饭,甚至从未还过。不缺米的年代,也就缺少了拥有米的快乐。当然,我说的有“米”,指的仅仅是做饭的米,而非其在网络上所延伸出来的其它意义。</h1><h1><br></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