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我上小学的时候,放学要走一里地的土路。深秋时天黑的早,每天放学刚拐过村口那座城隍庙时,准能看见奶奶倚在庙门口的枣树下。她总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手里拿着个粗布手帕,看见我就直起腰,手帕在围裙上蹭两下,快步走上来接住我的书包。</p><p class="ql-block"> “饿了吧?”她的声音像晒着太阳的被子暖烘烘的。<span style="font-size:18px;">”院西北角土灶上,锅里的小米粥熬了快俩钟头,那股绵香顺着锅盖缝钻出来,勾得人直咽唾沫。奶奶掀锅盖时,白汽“腾”地冒起来,模糊了她鬓角的白发。她用粗瓷碗盛小半碗稠粥,撇掉浮末,吹了又吹才塞我手里:“慢点儿吃,别烫着。”</span></p> <p class="ql-block">有次秋雨下得太急了,土路没一会儿就变成烂泥塘。我走着走着脚一滑,结结实实摔了一跤,书包上粘的全是泥水,身上也糊得脏兮兮的。好不容易走到家,冻得我直打哆嗦,蹲在门框上忍不住就哭了。奶奶看见我赶紧把我拉到灶房的小木埻上,先给我擦了擦手,又塞过来一个热乎的馒头,转身就往灶膛里添柴。灶火映着她的脸,满脸的皱纹都被照得通红。</p><p class="ql-block"> 那天夜里我就发起烧来,迷迷糊糊中总听见奶奶在灶房忙前忙后的声音。后来才知道,她为了找村东头的赤脚医生,摸黑踩着泥路就出去了,回来的时候还摔了一跤,膝盖青了好大一块。她整夜守在我床边,隔一会儿就用手背试试我额头烫不烫,过阵子又去灶上热粥。那碗带着焦香锅巴的热粥,喝到肚子里,比啥退烧药都让人踏实。</p> <p class="ql-block">转天早上烧退了,我看见奶奶蹲在灶边擦灶台,嘴里还念叨着“多亏了三婶”。灶台上的粗瓷碗里,是她没舍得喝的稀粥,原来家里早没红糖了,她半夜敲开三婶家的门才借到,回来光顾着照顾我,自己连口热粥都没顾上喝。我舀了一大勺粥递到她嘴边,奶奶转脸躲开:“你吃,奶奶不饿。咱平原种的小米越熬越香,有的是。”</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后来我进城读书,每到秋天就想起那灶上的粥香。奶奶走后的那年回老院,老槐树还在,土灶却凉透了。我学着奶奶的样子熬了锅粥,掀开锅盖时,米香照样漫了满院,可再也没人会撇去浮末,把最热乎的那碗递到我手里了。</p><p class="ql-block">我盛起一碗粥放在灶台上,就像小时候奶奶做的那样。粥香飘向远处的田野,那里的谷穗正沉甸甸地弯着腰,就像奶奶当年望着我的眼神,藏着说不尽的温柔与牵挂。</p> <p class="ql-block">感念您的关注,点赞,惟愿诸位师长,四时安宁,顺遂无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