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涝之愁

乡村风景

　　今年的整个伏天，家乡未曾下过一场透雨。其实，何止是整个伏天，在入伏前一个多月，以及出伏后一个多月，在这漫长的日子里，老天竟未正儿八经地下过一场透雨。天旱，酷热，越旱越热，越热越旱，气温似乎比记忆中的哪一年的夏天都热得厉害，热得时间久长，让人饱受煎熬，简直是度日如年！

天旱得久了，地便裂开了口子，坑塘也干涸见底。那井筒里的水，平常是看得见的，井口距水面不过三四米，像一面圆圆的小镜子，清晰地照见人的五官。如今，井筒里黑洞洞的，深不见底，抽水机空响，竟吸不出半滴水来。玉米秆儿枯黄，叶子蔫卷，勉强挣扎出些穗儿来，也是穗小粒瘪，几乎是绝产之兆。庄稼人日日仰头望天，天上却连一丝云也无，只有毒日头高悬，白花花的照得人头晕目眩。

夏去秋至，依旧酷热，依旧干旱。从立秋到处暑，从处暑到白露，秋老虎依旧张牙舞爪，咄咄逼人。瘦小的玉米穗儿上，分布着寥寥无几的瘪粒儿。

出乎人们的意料之外，天公终于大发慈悲，降雨了！但却是不识时务，为时已晚。

秋雨先是淅淅沥沥，继而哗哗啦啦，竟无休止。三天过去了，五天过去了……地里积了水，坑塘四溢，沟渠皆满。那先前嗷嗷待饮的庄稼，如今竟又泡在水中，根也烂了。

旱时求雨，雨偏不下；涝时盼晴，偏不放晴。

老天何曾解人意？

地头上站着几个上年纪的庄稼人（年轻人外出打工去了），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眉头皱成疙瘩。他们不说话，面无表情，望着水中摇晃的玉米发呆。顺着皱纹流下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辈高年长的老三爷叹道：“旱也愁，涝也愁，这日子何时是个头？”

邓三奶奶接口说：“种地就是靠天吃饭，天不让你吃，你有啥法子？”

村中老少，皆面带愁容。老妇们在檐下做活计，眼睛却不时瞟向门外的雨幕；孩子们也少了嬉闹，安静了许多。连那看家狗也蜷伏在门槛内，懒得叫一声。

愁云笼罩着整个村庄，比天上的乌云还要沉重。

雨还在下，不急不缓，不紧不慢，全然不管人间愁苦。天自有其道理，人却难以参透。庄稼人知道，待天晴了，就得水中捞食，本就大大减产了，能捞回多少是多少。2021年的秋收不就是这样的吗？

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不管老天爷给不给饭吃。

苍天何曾解人意？庄稼人却不得不解天意。在这旱涝交替之间，他们学会的，不只是种地的本事，更是活下去的韧性。愁也罢，苦也罢，地总是要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