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校逸事

怀想仁人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初中时代,笔者的家乡一一塞外桑干河边万亩盐碱滩边,星罗棋布地散布着10几个数百人的小村庄。每个村庄都有一所成建制的小学,学校的教室大多依存在旧时代庙宇的东西厢房中。村村都有复式班,一般是一三年级在一个教室,二四年级在一个教室。70年代初,稍大一点的村庄建立起带帽初中,别村的五年制小学毕业生便到临村一个带帽初中去走读。风霜雨雪,晨往昏返,农村的孩子们就在这种条件下,完成了自己的学业。</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笔者就有这种难忘的走读经历。每日清晨六点,公社的纸片喇叭响起雄浑激越的乐曲《东方红》时,睡眼惺松的我便从暖炕上一跃而起,直奔那条一草一木都非常熟悉的乡间小路。中午走路回家吃饭,下午照旧按时到校,直至放学回家。初中阶段四个学期,几乎天天如此。</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初入六年级,五个村庄的50多名男女学生集成一个班级。据说教育战线正在回潮,文化课学习抓得比较紧。课堂测验,期中期末考试,班级成绩排名,学习的压力一天天加大。竞争的序幕一经拉开,霎时间老师和学生都紧张起来。俟至进入冬季的某天,学校忽然一道命令传进教室,六年级学生,除本村及一里之远的另一村庄学生维持原来的走读形式外,其余三村的学生从即日起一律晚间住校,中午回家吃饭带饭,早晚饭由学校伙房代为加热。划入住校范围的笔者,和10几个男生,当天扛起简单的行李,就进入了一三年级复式班教室。</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说实话,半住校半走读的生活在我们的学习生涯中尚为首次。尽管复式班的教室条件十分简陋,但生来就在农村土炕上生活的我们,却对这种住校方式颇具新鲜感。本来,住校和走读形式上是个二元对立的关系,现在采取中午回家吃饭带饭的方式,把走读和住校结合了起来。少跑几里路,还能在老师的辅导下上晚自习,省时省力,何乐而不为?何况处于青春叛逆期的我们,难得有挣脱父母管束的机会,能有课余时间多和同学交流或玩耍,对于半住校半走读的形式心底涌出几份喜爱,自然乐在其中。而学校通过提供集体住宿的教室来保障学生稳定就学,也有节省通勤时间、便于统一管理等优势。校方和学生各有利好,于是在那个冬天,半住校半走读的规定就被顺畅地贯彻始终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但住宿的条件却真是差强人意。仅以男生为例。首先,这40多平米的教室是由面对讲台的两盘火炕组成,炕上分别是一年级学生和三年级学生的座位,冬季里整个教室的取暖就依托火炕散发出的热量维持。其次,学生的课桌为几排低矮的炕桌,孩子们上课时脱鞋在炕席上盘腿坐定,长年累月高粱秆织就的炕席早已破洞百开。再次,住校学生的行李卷在炕间没有地方放置,只好在房梁上用粗绳吊起两根木椽,算作“担搁”。每天晨起早操前,住校生须将自己的行李卷举起放在高处的“担搁”上,夜晚再取下来。</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们的住校生活就在如此艰苦的条件下开始了。不到一天,刚刚激发起来的新鲜劲就遇到了颇为尴尬的事情。学校没有自备井,全校唯一的水缸即在老师的小伙房内,平常仅能供给几位老师做饭饮用。住校生能够享用的只是热饭用水而已,其余无法供应。住校的翌晨,原来每天一次的洗脸和刷牙被迫取消,改为中午回家洗刷。晚上睡前更为难堪,学生多火炕小,开始时还因为各人占炕多少闹意见,后来只得把火炕按长度平均分开。于是每天有一位同学撑开大拇指和中指,为每人那逼仄的一段量好尺寸。不用说,大家都在窄窄的一个地方勉强躺了下去,沉沉地进入梦乡。</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学生进入半住校半走读的学习生活后,给老师增加了不少工作量。班主任老师每天晚上10点左右都要到学生住宿处巡查,检查灶火的燃烧情况和火炕的热度,对安全问题反复叮咛十分操心。同时督促同学不要延时聊天,要按时休息。我们敬爱的老师,把慈父般的关怀无私地倾注在学生们的身上,使我们在50多年后的今天,还能记起他寒冷的昏夜里踏雪离去的身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初中毕业进入高中阶段,同样是住校,但内涵却变化很大。一片林荫下是一排排砖碹窑洞,同学有了自己正规的宿舍。仍是火炕,但个人的位置宽畅了许多。洗刷饮水,也能足量保证。最感到高兴的是,我们竟吃上了令人羡慕的商品粮,虽说上下顿玉米面窝头照旧,但每周三六中午总有一个大馒头分到了每个同学手上。其时,桑干河边的农村日常生活中很难吃上白面,不少同学把周六的馒头悄悄留了下来,回去让家人们也能吃上几口。当然,同学宿舍里也发生过至今令人难忘的趣事糗事,我在美篇《五里道往事》中曾谈到不少,请有兴趣的同学、故友或读者前往浏览。</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桑干河边那些上学住校的日子,伴随着人生的旅途,渐渐地远去了。但那简陋的校舍、热呼呼的火炕,饭盒里温热的饭菜、房顶上昏黄的灯光,还有攥着商品粮饭票时的雀跃,都成了心底最实在的温暖。那些曾觉得难熬的艰苦,早被岁月酿成了甘甜——它们不是用来诉苦过往,而是支撑着我们往前走的底气,提醒我们每一个变好的日子,都该好好珍藏。</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