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游清明上河园

柞溪镜泊

清明上河园的白日是挤挤挨挨的盛景，摩肩接踵间满是烟火气；可它的夜景原也不冷清——华灯初上时，游人们或寻乐舞、或赏灯火，往来穿梭间，热闹劲儿丝毫不输白日。我这夜入园，偏逢着雨，游人虽比晴天少了些，可那份浸在雨里的热闹与亮堂，倒更显独特。

雨是黄昏时落的，初时只是零星几点，落在肩头凉丝丝的，没一会儿便密了，打在伞面上“噗噗”响，却盖不住园里的人声。沿街的灯火已次第亮起，暖黄的光洒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竟把雨水染成了碎金——路面的积水里，灯影、伞影、游人的身影叠在一处，风吹过便轻轻晃，连带着脚步声、谈笑声都似浸了柔意，一点不觉得暗。

我沿着曲廊往前走，先到了《清明上河图》音乐广场。雨丝斜斜织着，被灯光照得银亮，像无数细闪飘在半空。乐声从亭子里漫出来，混着雨声竟格外清亮，不似寻常丝竹，倒多了几分天地间的鲜活。广场上虽没挤满人，可也站了不少游人，各色的伞撑开如错落的花，大家或侧耳听、或轻声谈，连身子都跟着乐声微微晃。亭里的演奏者衣襟沾了些雨珠，指尖落在弦上时，音符像跳着舞钻进雨里，和雨声缠在一起，分不清哪是乐、哪是雨，只觉得耳朵里满是惬意。

忽听得河边传来阵阵惊呼，抬头一看，是“盛世大宋打铁花”要开场了。两条木船在河里相对，岸边早挤了不少看客，有人踮着脚、有人举着相机，连呼吸都似放轻了。赤膊的汉子从炉里舀出滚烫的铁水，猛地往空中一甩——千度的铁水撞上雨丝，瞬间迸溅开来，像金菊在夜里炸开，又似流星往水面坠。红光映得河水通红，连雨珠都染了淡红，每一次铁花绽放，岸边的惊呼就跟着起来，雨雾里的热闹劲儿，比晴天还足几分。这般炽烈的光混着清凉的雨，倒让人觉得，连雨水都浇不灭这股子鲜活。

最后走到滚灯舞的场地，这里更热闹——不少游客围着看，还有人举着手机拍摄，偶尔传来几声“好”的欢呼。舞者手持双灯，在雨里旋转腾挪，灯球滚动的红光落在湿地上，被雨水晕开一圈圈暖晕，像跳动的火苗。舞者的衣衫沾了雨，却半点不影响动作，灯球在他手里轻灵得像蝶，雨幕中只见团团红光上下翻飞，连落在灯罩上的雨珠，都迸溅成细碎的光点，混着欢呼声落在耳里，格外热闹。

步出园门时回头望，整个园子还亮着——灯光透过雨雾，把檐角、廊柱照得格外温柔，隐约还能听见远处的乐声和笑声。原来这雨夜的清明上河园，从不是寂寥的：雨虽少了些游人，却没浇灭热闹，反倒让灯光更透亮、让景致更有韵味——这般浸在雨里的鲜活，倒比晴天更让人记挂。

人生或许也像这雨夜游园，偶尔遇着“雨”，少了些“晴天的热闹”，可只要眼里有光、心里有盼，那些浸在“雨”里的独特景致，反倒成了最难忘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