炕的回忆

正义

从小在大城市里长大,没有在农村生活过,只是作为老三届知青走上了上山下乡之路时,才真正见识了什么是农村的炕。<br>东北地处中国的北方,小半年都处在寒冷的天气中,为了生活的需要,农村百姓的住房,无论是砖房、草房还是土坯房,屋子里都少不了一铺“炕”。<br>炕是和灶间的锅灶相接的,另一端与烟囱相通,如同一条烟道,由于每天烧火做饭、烧水,烟会从炕洞内通过,再从烟囱散去,从而让炕有了温度,也像给屋子里按了个土暖汽,为此,炕也被叫作“火炕”。有了炕,使东北的冬天不那么难过。据说东北的炕是满族人发明的,无论是谁吧,发明“炕”的人真是了不起。<br>炕的长度与屋子的间隔大小相同,宽度约两米左右,炕边叫作“炕沿”,用光滑的长木镶嵌。炕靠近锅灶的一头叫作“炕头”,另一头叫作“炕梢”,夜晚睡觉时,地位、辈分高的大多住炕头,临时来了亲戚朋友也会将炕头相让以示尊重。<br>一般人家的炕上面都会铺一领用高粱秸编成的炕席,也有人家用牛皮纸糊炕,再刷上一层清油,满炕光油油,平展展,图省事的,花点儿钱,把地板革铺上去,不仅好打扫,还散热。据说过去有钱的人家还会在上面铺上炕毡。 “炕”是用来睡觉的,但它和城里的“床”又有所不同,只要一进门,不会在地上站着,脱鞋就上炕,说话办事都在炕上。炕桌一摆,一日三餐也在炕上吃。白天,孩子们在小炕桌上写作业,老人们盘腿坐在炕上,抽上一袋叶子烟,看着窗外的菜园子,听着院落里的鸡鸭鹅叫,大嫂们聚在一起,在炕上做针线活、唠着张家长李家短的闲嗑。夜晚,躺在暖暖和和的炕上,无论腰酸、背疼,还是劳作的疲劳都会一扫而光。尤其守着漫长的严寒冬日,热炕头更成了东北人的幸福和享受。老人们常说:有三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就知足了,可知炕在百姓心中的份量。 1968年9月,我和同学们从沈阳来到了辽北的昌图县东嘎公社何家大队第八生产队插队,因为青年点的房子当时还没有建,队里暂时把我们13名知青分别安插在老乡家里住。3名女生分到了贾大队长家,他家是起脊的大草房,人口不多,南面是连向两间大炕,北面是一铺小炕,三名女知青就睡在北炕上,因为女生当时的年龄都在十七八岁,为了避免睡觉时的尴尬,在炕前的幔杆上挂上了幔帐,遮挡一下。另外5名女知青分到了新婚的焦德忠家,小焦家新盖了三间房,小两口住一间,女知青住了一间,中间是灶间,知青的伙食点设在这儿。 我们5名男生分到了李大娘家,李大娘和儿子李福在一起过,睡南炕,知青住北炕。每天晚上在伙食点吃完饭后,男生中有人就会扛上一捆秫秸回来烧炕,暖乎乎的炕赶走了一天劳动的疲惫,舒服极了。<br>老乡家一般都有炕柜,一早起来将被子褥子收起来叠放在上面,知青的被褥是卷起来的,没事时就靠躺着看书,唠喀。<br>下乡的第二年,生产队给知青盖起了四间土坯房(房子两边的大山墙是用黄土夯成的),知青们归拢在一起住进了“青年点”。女生人多,住两间,男生住一间,当中一间是灶房,还打了一口小井。 (何家八队青年点) 在农村插队的日子里,“青年点”就是知青的家,炕成为了知青的好朋友,除了下地劳动外,回到青年点就依偎在炕上。我们在炕上如饥似渴地读着偷带到乡下的“禁书”;我们会躺在炕上望着窗外满天星光回忆学校的往事;我们也曾和村里的农民兄弟在昏暗的小油灯下喝着“地瓜蒙”胡扯天上地下,当然也会借着酒劲嚎上一嗓子:“穿林海,跨雪原……”。<div>冬日的辽北大地,窗外北风呼啸,青年点里温度也低到了零下一二十度,北墙上白花花的霜有一寸来厚,洗脸盆里的水一宿就结成了冰。天刚黑不久,人已早早钻了被窝,由于屋子冷,睡觉时要给露在外面的脑袋戴上帽子,口罩,好在炕热,一觉也能舒服到天亮。<br>炕要睡惯了,越睡越喜欢热,但也要小心,记得有一次晚上闲着无聊,有人提议借着烧炕炒苞米粒吃,结果把炕烧得太热,炕席都烙糊了,险些着了火。<br>在辽北农村下乡两年半,学会了干农活,学会了和农民交朋友,也喜欢上了炕。许多年过去了,同学们重返农村看望乡亲们,唠起当知青的日子,还会提起曾经睡过的炕:那么热呼、那个舒坦……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