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文/医者~~道也</p><p class="ql-block">图/医者~~道也 </p><p class="ql-block"> 菊花开的时候,整座城市像被谁悄悄斟了一盏琥珀,风一掠过,便是清冽的酒香。他踩着水泥路上的落叶,听见自己脚步的回声,像有人在很远的地方,把一只空杯轻轻放回案几。</p><p class="ql-block"> 他总是把窗子推开半扇,让风带着微苦的香,像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从河埠头、从小巷、从她或许经过的屋檐角,一路飘进来。信里没有一个字,他却读出她去年写给他的一句:“若你杯中有我,我便是那一点烫,终生不凉。”</p> <p class="ql-block"> 风,轻轻吹过,带着一丝凉意,也带着一丝温柔。它拨动了谁的心弦,奏响了怎样的旋律?那曾经的心动,是悄然离去,还是缓缓清晰?她和他相识,是在文学领域里。那时他在现代文学发表了一篇散文集《诗和远方》,散文集里,写了菊、写了酒、写了一个“她”——她看了,夜里注册新账号,回帖三千字,从《楚辞》谈到里尔克,从“朝饮木兰之坠露”谈到“谁此时没有房子,就不必建造”。他回了一个微笑的表情,外加一句:“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于是日日跟帖,夜夜长信;她把才华当灯,他把敬慕当芯,灯芯相触,呼啦一声,整个秋天被点燃。</p> <p class="ql-block"> 鸟儿在蓝天中自由地翱翔,翅膀划过天际,留下一道道优美的弧线。那弧线,是鸟儿对自由的追求,是对生命的热爱。她为了他,不顾家人的反对,来到了离他很近的小城。</p><p class="ql-block"> 夜城市窗外,灯火像被风吹散的菊瓣,一朵接一朵掠过她的脸。她安顿好后,便给他发来了一只表情杯,杯里是新酿的菊花酒,金黄、晃荡,像替他说不出口的“你来了,谢谢”。那一刻,她忽然明白:所谓“知音”,不过是把对方的声音听成自己的心跳。 </p><p class="ql-block"> 时光如一条悠长的河流,从懵懂的童年缓缓流向夕阳西下的黄昏。在这条河的两岸,是岁月的尘埃,是生命的痕迹,是那些风风雨雨的故事。</p><p class="ql-block"> 她为他做的,远比他回报的多——</p><p class="ql-block">“亲,想对你说的话,千言万语道不尽,有爱到深处的煎熬,牵肠挂肚的思念,无时无刻不在的担忧。我的向往,你的期盼,从未忘记、还有我分分秒秒的执念,可谓是行也思君坐也思君。亲,我对你言过,你是我心中的春天,夕阳路上的彩虹,余生的精神支柱,你才华出众,风趣幽默,逆境中依旧执着不懈,这些闪光点,恰恰照射到惜才爱才的傻女人,冥冥之中深深吸引着我。”从那以后,他们开始频繁地相见,他总是带着温暖的笑容,陪她一起走过每一个黄昏和夜晚。他暗暗起誓:此生文字里,无论写多少人物,都要留一个位置,叫“她”。</p> <p class="ql-block"> 他的心像一片被风刮过的落叶,飘飘荡荡,不知该落在哪里。他多想抓住一片温暖的土壤,让自己不再漂泊。可命运却总是捉弄他,让他在孤独中徘徊。以前,她总是对他那么温柔,每次他遇到困难,她都会耐心地安慰他。可现在呢?</p><p class="ql-block">“《寒窗听雪》牵引出《窗外的烟雨》,首尾呼应,有血有肉,有情有爱,你独享就好,何苦恶心我,〈窗外的烟雨〉是你的情深似海,是扎在我心里的一根刺,让我联想到琼瑶的〈窗外〉顺理成章,我的旁敲侧击,你避重就轻、你装,其实大可不必,这是你的故事,只是发生的时间令我添堵,并非你的过往让我费解,原来从无邀请也难怪,回顾你我的片段,我廉价也好,犯贱也罢,还是那句心里话,为自己的喜欢装傻一程又何妨。”读着那字字是菊,句句是觞的文字,他的心猛地一颤,仿佛被一把利刃刺中。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碎成一片片晶莹的光点。</p><p class="ql-block"> 不知从哪一日始,她的信短了,短成一行“忙,稍后说”;电话那头,风呼呼掠过,像列车穿过无人隧道,她声音被刮得七零八落;她开始在鸡蛋里挑骨头:怪他写诗用典太密,怪他夜晚练琴太晚,怪他“初心”二字说得太多,像一张被反复拓印的木版,纹理早被磨平。最后,连责备也省了——信息不回,电话转入漫长的“嘟——”。</p> <p class="ql-block"> 她离开了那座城,原址上竖起一座玻璃幕墙的写字楼,像一块冷硬的冰,把记忆里那团暖黄的灯光彻底封存。他沿着河堤慢慢走,风把水面吹成细碎的银子。忽见不远处,一位卖菊花茶的老妇,铜壶嘴吐出一缕缕白汽,像秋夜里的微缩星云。他蹲下身,要了一杯。滚水冲下去,干瘪的花苞在瓷杯里翻身、舒展,最终沉底,像一场缓慢的降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他端起杯,轻轻碰了碰空气——仿佛那是一只对面伸来的玻璃杯,杯沿沾着你当年耳畔野菊的露水。茶汤入口,苦得发涩,继而回甘,像把旧事重新咀嚼。他终于承认:所谓“菊觞”,不过是他私自命名的仪式,用一朵花的黄,用一杯水的烫,去祭奠一段从未开始、因此永不结束的相逢。</p> <p class="ql-block"> 饮尽最后一滴,他把杯子还给老妇,道声谢。转身时,风从河面掀起一阵小小的漩涡,卷起几片早落的秋叶,黄的、褐的、带着锯齿边缘的,它们在空中相互追逐,像一群贪玩的孩子,终于远去了。</p><p class="ql-block"> 他知道,从此之后,再闭上眼,她的影子或许仍会浮现——但已不再是当年无法触及的遥远。它像菊花沉在杯底,安静地卧在记忆的河床,黄得澄澈,黄得坦然。</p><p class="ql-block"> 而他终于学会,把这盏名为“菊觞”的秋,一点一点,饮到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