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小记

无隅斋主人

秋分了。这日子向来不甚张扬，只悄悄然地来，仿佛怕惊动了谁。天光渐短，夜色渐长，昼夜竟成平分之势，却不见得天地有何大变，只觉风里夹了些凉意，吹得树叶瑟瑟作响。

早晨起来，推开窗子，便见院子里的梧桐叶子已泛了黄，边缘卷曲着，显出些微的憔悴。树上的叶子不再如夏日般拥挤，疏疏落落地挂着，偶有一两片飘下来，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儿，便轻轻地落在地上，无声无息。这落叶的姿态，倒显出几分从容，竟不似被迫离开枝头，反倒像是自己愿意下来的。

街上行人已换了装束，单衣外面多罩了一件薄外套。人们走路也不比夏日匆忙，脚步放缓了些，仿佛要与这渐凉的季节合拍。小贩的吆喝声似乎也低沉了许多，不再如盛夏时那般尖锐刺耳。卖糖炒栗子的摊子前围了三五人，那栗子在铁锅里翻滚，发出沙沙的声响，伴着甜香，飘散在微凉的空气里，竟勾得过往行人都要望上一眼。

午后的阳光还算暖和，斜斜地照在墙上，显出几分慵懒。老人们搬了椅子坐在墙根下，闭目养神，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话题无非是今年的收成、儿孙的近况，或是哪家的媳妇生了孩子。他们说话时，脸上的皱纹随着语调节奏微微颤动，像是记载了无数个秋分的来去。

田野里的稻子已经黄了，沉甸甸地垂着头，等待收割。农人走在田埂上，伸手捏一捏稻穗，脸上便露出满意的神色。他们计算着日子，商量着何时开镰，话语中透着忙碌和期盼。这丰收的景象，倒是给秋分添了几分喜庆，虽然这喜庆是极朴素的，不外乎饱食暖衣之愿。

天色向晚，西边的云彩被落日染成了橘红色，一层一层地堆叠着，极是好看。可是这美景存留不久，不过一刻钟光景，色彩便渐渐淡去，终于只剩下灰蓝色的天幕。昼夜平分，故而黄昏也显得格外短促，仿佛刚刚还是白日，转眼就已入夜。

夜来，虫声比夏日稀疏了许多，却格外清晰。它们躲在草丛中，发出最后的鸣叫，一声接一声，不疾不徐，仿佛知道属于自己的季节即将过去，故而要抓紧时间唱完最后的歌谣。月亮升起来了，清冷的光辉洒在地上，照得露水闪闪发亮。

秋分这一日，实在平常得很。它不像冬至、夏至那般引人注目，也不似清明、端午有许多习俗。它只是静静地划分着季节，提醒人们时光的流转。天地万物，似乎都在这一日达成了一种默契，一种平衡——不多不少，不喧不寂，一切都刚刚好。

然而在这刚刚好之中，却又暗含着变化。自秋分以后，夜就要比昼长了，日头一日短似一日，凉意一丝浓似一丝。这平衡原是极短暂的，顷刻即逝，正如人生中许多看似平稳的时刻，实则都处在变化的临界点上。

夜深人静，我独坐窗前，忽听得窗外又有落叶之声。这秋分之夜，万物都在悄无声息地更替着，不管人察觉与否。

☞【文/书画】王翠军，号山里人，别署无隅斋主人，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中期，出生于河北行唐县域中北部丘陵地带的一个小山村。自幼喜爱书画艺术，其书法宗汉碑法度，取摩崖气象，尚简书意趣，突出线条的苍茫和结体的真率，平正中求奇肆，典雅中见野趣，逐渐开始构筑自己的艺术语言。绘画注重以书入画，把揭示事物的内在神韵作为艺术追求，摒弃华艳，唯取真淳，讲究绘事后素、返朴归真，以直抒胸中逸气。每一次快门，都是一次对生活的独特解读。兴之所至，行走乡野间、探访古村落，沉浸民俗中，用眼睛观察，用心灵感受，用镜头捕捉瞬间的美好，触动一颗或几颗向善向美的心。现为中国民俗摄影家协会会员、河北省书法家协会会员，河北省摄影家协会会员、河北省文艺志愿者协会会员，河北省文联＂推精品、推人才＂工程重点推介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