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缃房之奥密兮，含珍藕之甘腴”——晋孙楚《莲花赋》

大树

孙楚（220年－293年），字子荆，太原中都（今山西平遥）人，西晋官员、文学家。

晋 孙楚 《莲花赋》

有自然之丽草，育灵沼之清濑，结根系于重壤，森蔓延以腾迈，尔乃红花电发，晖光晔晔，仰曜朝霞，俯照绿水，潜缃房之奥密兮，含珍藕之甘腴，攒聚星列，纤离相扶，微若玄黎披幽夜，粲若邓林飞鹓雏。

孙楚《莲花赋》原文白话翻译：

有一种天生丽质的水草，生在清澄的池沼之旁。根须牢牢扎在层层深泥里，茎叶却森然伸展，越出水面，气势飞腾。转眼间，红花如电光般绽放，光辉灿烂夺目；抬头映着朝霞，低头照着碧波。它深藏的花房幽密而微黄，包孕着甘香肥嫩的珍藕。花瓣攒簇，如群星罗列；纤细的花蕊相互依倚。远远看去，幽暗处似玄黑的黎明掠过静夜；鲜明处又似邓林之中飞起一群五彩的凤雏。

注：“邓”“桃”音近，故邓林即桃林。《山海经》载夸父逐日渴死后，其杖化为桃林，广三百里。

简要评析：

此赋由“根、干、花、实”逐层写来，先地下后水上，再及花、藕，秩序井然。 “红花电发”以闪电状其突放之迅捷；“邓林飞鹓雏”以神树仙禽状其明丽。“仰曜朝霞，俯照绿水”，一仰一俯，空间豁然。“晖光晔晔”写耀眼之态，音响亦足。意境宏阔，把莲花的红、绿、黄、白诸色与朝霞、池水、夜色、邓林等背景交织，使小小花草具天光地脉之壮采。

本文寄托着孙楚的君子之志。他身处晋世，借“育灵沼”“含珍藕”暗寓君子生于浊世而抱美于怀；根扎“重壤”而上“腾迈”，亦显虽处幽泥，终能扬葩振藻。但孙楚写莲，全篇无一字提“君子”，却把“君子人格”暗藏在每一层描写里：

赋首句“结根系于重壤”，写藕深扎层层淤泥。君子身处浊世，却不随物流迁，正用“重壤”喻乱世幽暗，“深根”喻信念不移。一写君子“固守”之德。

紧接“森蔓延以腾迈”，茎叶破水而出，有一股“拔”势。君子不但守得住，还挺得出；逆境中自拔，奋发向上，显出昂扬的阳刚之气。二写君子“奋发”之节。

“红花电发，晖光晔晔”，把盛放写得如电光划破暗水。君子学成德立，必使自身成为一道光，照彻周围，有“自昭明德”的意味。三写君子“光明”之象。

最妙在“潜缃房之奥密兮，含珍藕之甘腴”。花房外幽而内甘，象征君子外虽谦默，却怀抱美实（道德、学问、济世之才）。既不炫，也不空，正是“含而不露”的儒家风度。四写君子“内美”之藏。

通篇无一“君子”字，而通过“深根，奋发，光明，内美”四步，恰好对应君子“固志，自强，显德，怀实”的完整人格历程；借莲花的自然形相，完成了对“君子”的一次无声塑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