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碎影之五十——香雾里的祈愿

天骅

　　晨雾还未散尽，我骑着单车行进在向北的公路上，车轮碾过带露的柏油路，远远望见黛瓦翘檐隐在树影间，便循着那抹古意拐了弯。庙宇是规整的四合院，朱漆门扉敞开，里面香烟如缕，佛乐像流水般漫过青砖地。

恰逢农历十五，焚香的人络绎不绝。我在殿内的石阶上站定，看烛火摇曳，听梵音低回，心里的浮躁竟一点点沉了下去。这时瞥见观音像前跪着位老妪，头发虽有些花白，脊背却挺得笔直，双手擎着三炷香，指尖微微泛白。看样子不过花甲而已。

她的口中念念有词。祷词很轻，混在香火味里飘过来：“不求长命百岁，只求大限到时，走得干净利索。”我忽然怔住，这不是寻常的求佛，倒像一场清醒的告别。

想起古希腊著名哲学家苏格拉底饮鸩前说，死亡对痛苦的人是恩赐；也记得奥地利著名物理学家埃尔温.薛定谔渴望主宰自己的终程。老妪或许不懂这些哲思，可她的祈愿里，藏着同样的通透——比起被病痛缠磨的漫长终点，她要的是最后的尊严，是不拖泥带水的落幕。

香雾渐渐淡了，佛乐还在绕梁。阳光穿过殿宇的窗棂，落在她虔诚的背影上。原来最朴素的愿望里，也藏着对生命最郑重的尊重：来时赤手空拳，去时，也要干净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