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们儿

五锅

“哥们儿”，金一直这么叫我，30多年了，就当我没有名字。

我们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他随领导进京探访时“相见恨晚”的。

金绝对是那种硬派、潇洒、俊朗的男人。朋友铁军总骂他：长了一双勾人的眼，尤其对女生，有很强的杀伤力。

金是哈尔滨人，有性格，天马行空那种，对我绝对够“哥们儿”，而且一贯的特立独行。

当年一张旧照，金左我右。

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我和一位平易近人的领导出差去哈尔滨。当地官方一位办公室主任，带着五六个半公半私的朋友，开着一辆小车、一辆面包车到机场接我们。金当时工作在最基层，作为他们的下属，不知从哪儿借来一辆130卡车也开到机场掺和。

双方见面，正好是午饭时间，金他们几个就擅自做主，机场路边小饭馆就拽我们进去开始胡聊海喝，一人灌了半斤多泡药的东北小烧。

晕晕乎乎准备回市里，金让我上他的车，还有两个饭馆里搭车的坐在了后排（那年头车少，醉驾还没有入刑法还没有严禁严查酒驾）。

起步，上路，提速。后排人跟金套近乎：你原来就是那谁的弟……一句话没说完，卡车前胎蹭上马路牙子突然失控，横着跟头把式地蹦颠过公路中间花坛，一头栽进了逆行线一侧的路沟里。幸亏对面没车，幸亏没人受伤。

进，进不了；倒，倒不出。从附近喊来一帮农民，一二三的好不容易把车拽回了公路。后排那俩人早一声不吭地换乘了别的车。官方主任让我上他的小车，我说算了，我还是坐金的吧。

再起步，还疯。一进市区，我们的卡车三拐两绕就把另两辆官车给甩了。来到一家宾馆，金把我往那儿一安顿，扭头走了。我借着酒劲儿“一觉睡到日西斜”。

睁眼，乱哄哄，公的、私的，官员、朋友在争吵着什么。半天才搞明白：原来下午官方主任一行丢了我这“人”之后，急了。我是出公差，当地官方一切都有安排，下午还有主任的上级要会见我们。可接的人——少了一个。找金半天也找不到。主任那个气呀！

到了晚饭时间，主任余怒未消，明令不准金参加。我按要求，跟着我们领导去和当地大小官员共进晚餐。进行一阵后，我出包厢去方便，一开门，就见金和我哈尔滨另外几个男男女女朋友嘻嘻哈哈地沿门的一侧坐了一排。我一惊一得意，嘴上却说你们别这样啊。金就笑：我们等着跟你喝酒呢。

屋里吃好喝好聊好，主任宣布结束。话音刚落，金进来了，在主任和主任的领导还没走出去前，认真地高声吩咐服务员：赶快撤，然后照刚才全部样式的重新上一桌。

主任气得直瞪眼。我还不懂事儿，就真的乐呵呵留下来了，就真的又原样摆了一桌，哥们儿姐们儿们就真的又痛饮至深夜……

自评：现在想起来，我有点儿不够哥们儿！陷哥们儿于不仁不说，从我本身来讲，整个就一目无组织领导，自始至终都没把人公家、主任当回事儿。

有点长的后记：

往事如昨，今事简说。

我和金曾相约老了结伴自驾游。2019年刚退休，金便发来一个出游计划，我一看，纯手写，蚂蚁小字密密麻麻挤满正反面两张A4纸。再看行程，我立刻打消了与他同游的念头——第一阶段计划就3个月！且不说我家有老人需要陪护，就是没有羁绊，我的心理、体力也绝对跟不上他的节奏。

这几年金仍精力旺盛，每年都要驾驶着他10万出头的国产车出游一两次，有时单人，有时携妻，每次少则两三个月，多则半年，去年的一次出游更夸张，竟然在外漂了9个月，路上按里程，车保养就做了两次！

自驾途中，金先是看广西环境不错，干脆利落地在彼买了套房；紧接着又果断决绝地把哈尔滨房产等全部出清“自断后路”，定居到了北海。

如今全国所有省市，凡地图上标出的景点金基本跑遍了，正在巡回细转“拾遗补缺”（仅西藏就已跑了四次）。前几天通话他还笑着炫耀：哥们儿，我计划2027年前，把所有县级以下的打卡点全都给他跑完喽……

2021年，金自驾路过北京补游区县以下景点，在我家小住。这是我拉他（左三左二）去一个共同的朋友处参加一个聚会时的情景。

看照片又想起一乐：我和这位朋友（右上三）一次去哈尔滨出差，半夜被金又“硬邀”出街，找一小酒吧，一直畅聊豪喝到凌晨3点，回招待所好一阵敲门才叫醒看门大爷。

有意思的是，金和我，在很多问题上都意见相左。但这丝毫不影响我们在屡屡的激烈争吵和愉悦调侃中——肝胆相照。

本已“豹尾”了，忽又想起一事：记得是1997年春节，我们一家到哈尔滨闲游，聊天时随口冒出句想去亚布力滑雪。金二话没说，当即借了辆金杯面包车就拉着我们上了冰雪路（近200公里，雪后路面覆冰如镜，我只开了一段便临危退避副驾）。

到达亚布力才发现，因为走得急，金只穿了件衬衣加西服。就这样，他也死活不听劝，零下20多度的气温，冰天雪地里，愣是一身单薄地陪我们上山下山，玩了两天。

唉，老了，思维行文越发没有章法。尤其酒后。

暂停，暂休。

此致，哥们儿，牛！

——用段子回味日子（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