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恩施行之一:恩施女儿城:土家族的夜未央

堃哥

8月13日 湖北恩施 <p class="ql-block">抵达恩施女儿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安置好行理,也就快六点了,余下的时间去逛逛女儿城吧。女儿城位于恩施市近郊,坐西朝东,前有洗爵溪流淌,背靠五峰山腹地,从风水学上看,实为一块天然福地。对于它的确切叫法,还应该在“女儿城”的前面加上“土家”二字。全城由5条步行街组成,三横二纵,全封闭却相联通。已建有女儿会大剧院、女儿会广场、相亲长廊、婚庆广场、文化创意园、民俗客栈、风情购物街、土家特色餐饮及会务中心、民族文化体育健身运动场馆、时尚休闲娱乐会所、水上乐园、休闲草坪等。实现了吃、住、游、购、娱一条龙,称得上一个商旅综合体。“城”内所有建筑呈仿古风格,布局错落有致,风景怡然自得,小桥流水,绿树成荫,其间点缀不同类型的土家民族特色的人物雕塑像,既彰显了恩施旅游文化特色,又突出了柔美温婉的土家女儿特点。真可谓是:民族建筑的珍宝、土家文化的地标,堪称土家版的《清明上河图》。</p> <p class="ql-block">八月的恩施的傍晚,夕阳依旧炽热,像熔化的铁水,把云层烫出金红色的窟窿,流出的光却让整座城市发烫。女儿城在夕阳下被晒得一脸绯红,像一个娇羞的美女遮遮掩掩,却不失大方。当恩施女儿城在我不该冲动的岁月里,从我漂泊旅行的足迹中悄悄经过,我似乎有了一种久违的冲动。那蔚蓝的天空,古老的水车,典雅的建筑,地道的小吃,加上浓郁的土家风情和浪漫的女儿会文化,无不让我流连忘返,爱之有加。我站在入口处,第一眼便看见了“女儿城”三个巨型霓虹大字,鲜艳的光芒强烈地荡涤着心扉,一种独特的韵致与情味,不觉也在枝蔓的神经里氤氲开来。那一刻,我忽然无端地想到了《西游记》中的女儿国。虽仅一字之差,二者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人的心神就是这样,有时会接千载,骛八极,令主观意志难以驾驭。我走进了女儿城的心脏,去聆听土家女儿的脉动,感受土家风情的魅力。</p> <p class="ql-block">穿过古朴的城门,这座被誉为"天下女儿第一城"的古镇,此刻正以她最温柔的姿态,向每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敞开胸怀。</p><p class="ql-block">青石板路蜿蜒向前,青石板铺就的街道,斑驳的土家吊脚楼,檐角悬挂的红灯笼,雕花门窗透出暖黄的光,还有那悠扬的土家山歌,构成了一幅古老而生动的画卷,仿佛在诉说着千百年来流传于此的美丽传说。街道上,身着绚丽民族服饰的姑娘们笑语晏晏,银饰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与街边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欢快的音乐声交织成一曲动人的市井交响乐。</p><p class="ql-block">沿着石板路漫步,各式各样的特色小店映入眼帘。扎染坊里,五彩斑斓的布料随风轻摆,靛蓝底色上晕染着流云般的图案;木雕店内,匠人专注地雕琢着西兰卡普纹样,木屑纷飞间,土家文化的独特魅力呼之欲出。最引人注目的当属首饰铺,琳琅满目的银饰泛着温润的光泽,凤穿牡丹、鱼跃龙门等传统图案的手镯、项链,在暖黄的灯光下熠熠生辉,仿佛在诉说着土家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p> <p class="ql-block">当暮色漫过武陵山脉的褶皱,恩施女儿国便在群山环抱中苏醒。这座被土家儿女唤作"毕兹卡"的城池,既非《西游记》里唐僧驻足的西梁女国,亦非泸沽湖畔的摩梭秘境,却以独特的姿态将千年母系文化浸润在青石板上,让每个踏足者都成为时光长河里的拾贝人。女儿城所唤起的,非止耳目声色之娱;它更深地唤醒了对于生命本身那如风中烛火般脆弱却又炽热的眷恋与礼赞。戏台上一声铜锣响彻云霄,哐啷啷乱了暮色。刹那间,灯火辉煌,整条街上千百灯笼次第亮起,金箔似的灯光摇晃着,竟似小心翼翼地托住了沉甸甸的夜空。灯火阑珊处有俗世尘烟,亦有人心深处那一点孜孜不息、期待被看清的微光。夜城流光溢彩,又不露分毫俗气,尽化作一些古旧而温暖的清辉,洒在石板的缝隙里,落在女孩子们新换上的土家衣裳上——衣裳上绣线缠枝,银片闪光摇曳,倒映着灯光,活像自神话里走下来的新鲜精灵们。</p> <p class="ql-block">沿着毕兹卡大街徐行,女儿城的吊脚楼是悬在空中的梦。远远望去,这些吊脚楼便如同浮在半空中的盒子,颤颤巍巍,却又不肯坠落,如悬空诗行倒映在溪水中,宛如倚山而筑的玲珑楼阁浮于一片人声热闹之中,支棱着这座山城的魂灵。楼是旧的。木质的楼体,经年累月地受着风雨剥蚀,木纹里沁着岁月的黑。栏杆上的雕花已经模糊,却还固执地呈现出些卷草纹的残形。楼底用几根杉木柱子支着,柱子下端埋在石基里,上端便托住了整个楼身。木柱离地三尺,既不甚高,也不太低,恰如女儿家欲说还休的心事。檐角勾着弯月,悬挂的铜铃随山风轻响,仿佛在诉说廪君开疆的古老传说。窗子是木格子的,糊着泛黄的棉纸。有的窗纸上还贴着褪了色的剪纸,大抵是些"福"字或花卉,如今已辨不出本来面目了。偶有窗子开着,便露出里面幽暗的一角,黑魆魆的,仿佛藏着无数陈年的秘密。黄昏时,阳光斜斜地切过瓦檐,在楼板上投下一道道金线,线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像是时光的碎屑。每当暮色四合,楼群便亮起橘色灯火,那些悬在檐角的灯盏,将层层叠叠的木结构染成琥珀色,把白日里硬朗的吊脚楼轮廓柔化了,楼影溶进灯影里,灯焰跳动着,仿佛无声燃烧的无数朵小太阳,恍若悬浮在云端的空中楼阁。</p> <p class="ql-block">楼与楼之间,常有竹竿横过,晾晒着衣物。那些衣物在风中飘荡,时而纠缠在一起,时而各自分开,倒像是女儿城女人们的心事,缠绕又疏离。楼里常传出机杼声。女儿们坐在窗前织锦,梭子来回穿梭,织进朝云,织进暮雨。织机声里,藏着多少无人知晓的叹息。她们的手指灵巧,心思却不知飞向何方。偶尔抬头,目光穿过雕花的窗棂,便看见远山如黛,近水含烟。她们从这些窗口望出去,看到的永远是同一片山,同一条江。楼下常有货郎经过。摇着拨浪鼓,唱着俚曲,把胭脂水粉、丝线头绳排在路边。女儿们从楼上垂下竹篮,篮里放着铜钱,换些小物件上来。货郎仰头望着,只看见一晃而过的裙角和匆匆收起的手腕,白得刺眼。楼下的空地上,常有三两老妪坐着,一面拣选着豆子,一面用浑浊的眼睛打量着过往的行人。她们脸上的皱纹,与吊脚楼木纹的走向竟有几分相似。这些吊脚楼里,不知住过多少代女儿城的女子。出嫁时从这楼梯走下去,便再也没能回来。如今楼里住的,大抵是她们的孙辈了,而吊脚楼还是那样悬着,不言不语,却把所有的故事都刻在了木纹里。如今女儿城老了,年轻的女子都去了山外的世界,吊脚楼空了大半。唯有风,依旧穿过那些雕花的窗棂,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谁在低声吟唱一首古老的歌谣。</p> <p class="ql-block">夜幕深沉时,摆手堂前的广场上早已人头攒动。随着铿锵的锣鼓声响起,一场精彩绝伦的演出拉开帷幕。土家族姑娘们跳起欢快的摆手舞,彩裙翻飞间,似彩蝶翩跹;小伙子们表演的八宝铜铃舞刚劲有力,铜铃叮当,舞步矫健。台上装扮精致的姑娘们,衣上彩绣映着灯色流光溢彩,银镯项链随着舞姿轻轻摇曳,如同满天碎雪无声纷坠。欢天喜地的土家族苗族青年男女,个个能歌善舞,所演出每个节目,可与央视的春晚演出媲美。喊歌人立于台前,仿佛深山里走出的一棵老松,声音浑厚而起,一声声《六口茶》裹着朴拙的山风拂面而来。台下游客被歌声牵引着,随着音乐的节奏,游客们丢下烦恼,甩掉白日的疲倦,身不由己踏进摆手舞的节奏中去,甩动红绿绸带,跟着土家妹子跳起舞来,笨拙的动作里,竟也摇曳出几分山野的奔放,身形随鼓点变幻成白虎、雄鹰、流水。这些源自远古狩猎的舞姿,在月光下焕发新生:老者脚踏"毛古斯"舞步,草裙簌簌抖落千年风霜;少女旋转时银饰叮当,恍若星辰坠入凡间。仿佛远古族群血脉里舞动的韵律重新复苏,这短暂的热闹便成为俗世与山林灵犀相通的桥梁——原来旅游人触摸女儿城根脉的渴望,藉此便能寻得片刻栖身之所。</p> <p class="ql-block">前面就是相亲草坪了。那是集中进行相亲活动、举办女儿会的一个所在。女儿会是具有土家族特色的民俗相亲活动,每年都要举办,女儿城的得名,也正是缘于此。据介绍,土家族的女儿会,一般是在每年的农历七月七日至十二日,参加者以未婚女子为主,也有已婚者,她们以歌为媒,采取对歌的形式,寻求自己的恋爱对象,或与梦中情人约会。她们所追求的幸福与自由、自主,常常能在盛会上得以实现。正因如此,土家族的女儿会,也有着“东方情人节”的美誉。走进相亲草坪,赶场相亲女儿会已然开锣。布幡上“世间男子不二心,天下女儿第一城”的墨字被灯光映照得意气风发。最令人驻足的是喜娘说媒亭,八角攒尖顶下,川剧变脸艺人正用浓墨重彩勾勒着土家婚俗的鲜活。红绸缠绕的亭柱间,银饰叮当的少女捧着绣球嬉戏,游人接住的不只是幸运,更是一段可以触摸的历史——那些绣在帕子上的"女儿会"暗语,至今仍在土家山歌里流转。</p> <p class="ql-block">最动人的当属哭嫁表演,土家族姑娘表演《哭嫁》这个节目,新娘身着红嫁衣,坐在雕花床上,新娘的父母在自家姑娘出嫁前,把所有与之有血缘关系的长辈请上门来,听姑娘《哭嫁》。实际就是哭唱表演,词是姑娘即兴创作的,大意是舍不得父母,舍不得弟妹和哥嫂,舍不得家里饲养的鸡鸭猪羊狗猫兔,舍不得门前树木和围绕村庄流淌的河水,舍不得姑父姑妈,舅舅舅妈,姨夫姨妈,悲悲切切的哭唱好一阵子,鼻涕落下尺把长,感动了在座的每一个长辈,个个眼泪汪汪,稀里哗啦。舅妈用热乎乎的毛巾把子为姑娘擦脸,爱怜地把她揉进怀里安慰道:“乖孩子不要再哭了,你出嫁,作为长辈知道怎么做,你放心吧。”姑娘要的就是舅妈的这句话,表明她的《哭嫁》是非常成功的。长辈们纷纷表示给予姑娘赞助,帮助她的父母把她出嫁嫁妆置办的奢华一点,风风光光嫁到郎家去,好让公婆看的起自己,树立她在未来家庭中的地位。</p> <p class="ql-block">不知不觉地,我已走到了最楚非遗文化街。这条街上有一座标志性建筑——傩塔。傩塔总高10米,底座3.6米见方,分为三台,上面饰刻的名色大小傩面,排列整齐的面具上,朱砂点染的眼目,似乎穿透层层时光,严肃与诡谲之中藏匿着什么。我细细端详一张狰狞面具,心中暗忖:这木面后的眼睛,怕是望过百年悲欢,却从不掺言一字;巫师撒符诵咒、跳傩驱病的虔敬声息,已然化作风中沉淀的古调余韵,只余木面默默承纳人间希冀与忧惧,深锁于自己木纹的脉管深处,彰显着巫傩文化与民族文化的精髄。傩塔的第二台上,刻有灵符四道,分别是家宅平安符、红鸾姻缘符、五时灵符、招财灵符。这灵符,是注入天、地、人、神信息的载体,是天神的文字,传达天神的旨意,可招神劾鬼、降妖镇魔、治病除灾,可借此号令鬼神、令天下万般疾苦得以解除、千重愿望得以达成。听着这样的说辞,我的心里是平静的,并未升腾起腹诽的想法——是啊,在科技尚不发达的过去岁月里,有诸多事情非人力可为,善良的人们想要摆脱困境、实现变化,别有寄托与希求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也应当给予理解。即使到了现在,每逢节日,当地的人们仍会戴上木刻面具,使用灵符,驱瘟逐疫,祈求吉祥丰收与万民安康。这已经成为一种文化了。顺便科普一下:傩又称跳傩、傩舞、傩戏,是一种神秘而古老的原始祭礼;恩施是我国目前保存傩文化最丰富、最完整的地区,是我国中南傩文化的代表。</p> <p class="ql-block">穿过挂满玉米串的篱笆门,巴人堂前的摔碗酒阵列蔚为壮观。青石板上散落着万千陶片,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一座堪称经典的雕塑,是一只口径足有三米的巨碗,碗的周遭镌刻着抢眼的大字:摔疾病,迎健康;摔小人,迎贵人;摔霉运,迎好运;摔争执,迎和谐;摔烦恼,迎快乐。这雕塑所展现的,是土家族的摔碗酒。其实,在见到这只巨碗之前,早已在街道上见惯了摔碗酒的招牌,并且在脑海里深深印下了这酒的名字。喝摔碗酒是土家族的一种重要风俗,节日里要喝,平日里也要喝,三五好友见面,便会相约去喝“biang当酒”。“biang当酒”是当地人对摔碗酒的称谓。酒要一口喝干,然后将碗举起,往地上使劲摔,而且要摔得响亮、发出“biang当”之声,要摔得粉碎、意寓“岁岁平安”,否则,便见不出喝酒人的豪气、热情与真诚来。</p> <p class="ql-block">摔碗酒流行于恩施,也起源于恩施。摔碗酒包含三种文化起源:忠义典范‌:战国时期巴蔓子将军割头保城后,士兵摔碗明志悼念。按当地的讲法,与土家族的英雄先人巴蔓子有关。当年巴蔓子将军因国内有难,去楚国搬救兵,楚国要求巴国给三座城。楚兵解救巴国后,请巴国割让城池,巴蔓子不忍割自己国家的城,就说:“将吾头往谢之,城不可得也。”遂割下自己的头颅替代了三座城。他在割头之前,喝酒后捽碎碗,再拔剑自刎。这种大义之人,天下少见,想想也够悲壮的。后人为纪念他,就兴起了喝摔碗酒的习俗;化解恩怨‌:土家族兄弟共饮摔碗酒消除隔阂,成为友情象征;壮行仪式‌:古代士兵出征前集体摔碗表达决绝之心。‌‌今天看来,土家子弟喝摔碗酒,就是在一代一代地向英雄先人学习——学无畏作派,学舍身取义,学决绝笃诚。这源自远古巴人的豪饮习俗,在今夜化作连接古今的时空密码——碎瓷声里,既有对平安的祈愿,更藏着土家人"碎碎平安"的生命哲学。</p> <p class="ql-block">巴人堂门头溢出的酒香也是带锯齿的,粗豪气息扑面而来。长街尽头,灯火陡然喧腾起来——那边有三五个汉子围着酒桌,排开酒碗,粗瓷的,碗边还带着窑灰。酒是自家酿的苞谷烧,倾出来黄澄澄的,在碗里晃荡。汉子们面颊酡红,脖梗如古铜,他们也不言语,只互递个眼色,端起海碗,仰脖便灌。喉结上下滚动,酒浆顺着胡须往下淌,在衣襟上画出歪斜的痕迹。忽听一声脆响,土家汉子举起土碗豪饮后奋力摔下,当“嘭”然脆响里瓷片钻进石缝里便倏忽不见。酒碗坠地粉身碎骨,碎陶片映着灯光,倒像开了一地金花。碗底与地面相撞的脆响,惊飞了檐角栖息的夜枭。那决绝的碎裂声仿佛某种古老仪式的回响,霎时令人心惊。汉子们拍手相贺,作歌而笑:“摔着疾病去,迎得平安来!”那粗豪的声音震得灯光也微微发颤。围观的后生们轰然叫好,又有十来人加入进来。酒坛子排开了,倒酒的人手不够,便由着各人自取。碗不够用,后来者索性捧起坛子痛饮,喝罢将空坛往地上一掼,陶片迸溅,倒比那瓷碗的脆响更添几分气势。邻桌女子亦含笑而坐,却低头不语,只偶尔抬起的眼神掠过眼前豪放景象,倒似月光般温和恬静。这一动一静之间,刚柔相济,恰似女儿城自身的脉息。</p> <p class="ql-block">阵阵香气扑鼻而来,循着香味拐进一条美食巷。小吃街的烟火气里,藏着最鲜活的土家密码。女儿国的夜便真正活了过来,人们摩肩接踵,街边的小吃摊前围满食客,人们一手拿着油香,一手端着合渣,沉浸在烟火气中,感受着最朴实的幸福。烤架上的清江烤鱼滋滋冒油,撒满辣椒、孜然和翠绿香菜,香气直钻鼻腔;蒸笼里的苞谷粑粑金黄饱满,咬上一口,清甜的玉米香在舌尖散开;土家刨汤宴升腾起浓烈的白雾,裹夹着肉香,汤锅周围蒸腾的热气里晃动着影影绰绰的人脸。蒸汽模糊了面目,也模糊了时光,只余下原始的烟火气息穿透层层岁月扑面而来;最具特色的土家油茶汤热气腾腾,土家阿妹手持木瓢,在滚烫的石锅里画着圆,茶汤与炒米碰撞出"哔剥"轻响。这碗凝聚着日月精华的饮品,茶梗是清明前采的云雾茶,花生是后山晒的秋果,姜片是溪边挖的老根,每一口都是浓缩的山河,喝上一碗,暖意瞬间蔓延全身。糍粑摊前,木槌起落间糯米渐成软玉;腊肉铺里,柏枝熏制的黑肉泛着琥珀光;酸汤鱼锅旁,木姜子的清香与野椒的辛烈在蒸汽中缠绵。最妙是坐在吊脚楼廊下,看月光为油茶汤镀上银边,听远处摆手堂传来咚咚的鼓声——那节奏里,有土家人对自然的敬畏,更有对生命的礼赞。</p> <p class="ql-block">暮色渐深,光影渐稀,街道上的灯笼似乎也倦了,光芒显出了褪色的倦意。人群渐渐散去,剧场外的溪畔,最后一批游客正乘着猪槽船归去。船桨划破的月光里,依稀可见当年土家先民驾着独木舟溯清江而上的身影。情语私言恍若犹萦绕耳际,喧闹的潮水悄然退却,而人影终究已如溪水汇入夜色隐没无踪。这座建在时光褶皱里的城池,用一碗油茶温暖游子的胃,用一场摆手舞震撼异乡人的心,更用满城灯火证明:真正的文化秘境,从不在深山老林里隐居,而在人间烟火中生生不息。人世的热闹终将融入山风,可灯火阑珊处一时欢喜竟是真——原来人间繁华不过是一回深深沉浸其中的醉意,醒后虽散,却曾以全部热忱浇灌过那有血有肉的刹那,如同灯笼的光终究褪色;而女儿城真正的灵魂,却是在喧哗散尽的薄暗中方才悄然显现——这被我们惊呼为盛景的热闹,于他们只是炉膛里年年燃烧的柴火,是屋前年年开谢的野花;时光的河终究要冲走所有浮沫,唯有人心底对家园不绝如缕的温煦回望,真正沉淀为支撑生命漂泊的磐石。灯影尽处,喧嚣退回寂静的幽巷里,反有更深的琴弦于心上拨响——拿起一颗心为镜,照见女儿城这人间沉醉一角——它不止提供一场声色盛宴,更在灯火暗淡之时悄然赠你一把开启山魂的钥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