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良药：藏在寻常日子里的治愈力 （散文）

曹静国

美篇号 48314570

　　去年深秋，我在医院陪护生病的母亲。走廊的灯总带着种冷白的光，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空气里飘着消毒水的味道，呛得人鼻子发紧。有天傍晚，我去楼下买饭，路过住院部的小花园，看见一位白发老人坐在石凳上，手里捏着片干枯的银杏叶，正对着夕阳轻轻吹。叶子早没了夏日的绿，边缘卷着黄，可老人的眼神很软，像把夕阳的暖都揉进了眼里。那一刻，我忽然想起母亲常说的话：“日子里的甜，能盖过所有的苦。”后来才慢慢明白，人生哪有什么包治百病的神药，那些藏在寻常时光里的细碎美好，那些人与人之间的温暖牵挂，才是治愈一切的良方。

母亲刚住院时，情绪总是很低落。她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外的树叶子一天天落，常常半天不说话，眼神里满是落寞。有天我给她削苹果，她忽然说：“以前在老家，这个时候该腌萝卜干了。”我心里一动，第二天就托老家的亲戚寄来新鲜的萝卜和粗盐。那天下午，阳光刚好透过窗户照进病房，我和母亲坐在床边，她教我切萝卜，我帮她撒盐，萝卜的清甜味混着盐的咸，慢慢冲淡了病房里的消毒水味。母亲的话渐渐多了起来，说她年轻时怎么跟邻居阿姨一起腌菜，说我小时候总偷尝刚腌好的萝卜干，吃得满嘴生津。她一边说，一边用手轻轻拍着我的手背，那双手因为生病有些瘦弱，却依旧温暖。我看着她眼角的笑纹，忽然觉得，原来治愈不是凭空而来的，是当我们沉浸在熟悉的、充满烟火气的小事里，那些关于生活的热爱，就会悄悄把痛苦包裹起来，慢慢融化。

住院部的护士小张，是个刚毕业的姑娘，脸上总带着笑。每次来给母亲输液，她都会多待一会儿，要么跟母亲说几句家常，要么给我讲些护理的小常识。有次母亲因为担心医药费偷偷掉眼泪，小张刚好进来换药，她没多说什么，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递给母亲：“阿姨，您尝尝这个，我妈说吃点甜的，心情会好。”母亲接过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橘子味的甜慢慢在嘴里散开，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收住了。后来小张每次来，都会带一颗糖，有时是橘子味，有时是草莓味，母亲的床头渐渐攒了一小堆糖纸，像撒了一地的小太阳。有天我跟小张道谢，她说：“我奶奶以前住院的时候，也有护士阿姨总给她带糖，我那时候就想，以后我也要做这样的人。”原来治愈是会传递的，就像一颗糖的甜，从一个人手里传到另一个人手里，最后变成了能温暖整个病房的光。

　　有次我去医院的食堂买饭，遇到一位推着轮椅的大叔。轮椅上坐着他的妻子，阿姨的腿不方便，却依旧笑着跟大叔说：“今天的夕阳真好，咱们吃完饭去花园走走吧。”大叔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帮阿姨整理好围巾，又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她腿上。他们排队打饭时，大叔总是先问阿姨想吃什么，“你爱吃的青菜豆腐还有，我再给你盛碗小米粥。”阿姨则会提醒他：“你少盛点饭，昨天的药说要少吃点主食。”我站在他们身后，看着大叔给阿姨夹菜，看着阿姨帮大叔擦嘴角的饭粒，忽然觉得，爱情最好的样子，不是轰轰烈烈的誓言，而是在生病时的相互陪伴，是在困境中的彼此牵挂。后来母亲病情好转，能下床走动时，我也推着轮椅带她去花园。看着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母亲忽然说：“你爸要是在这儿，肯定会跟我抢着推轮椅。”我知道，父亲虽然不在身边，可他每天的电话，每天的牵挂，都像一根无形的线，把我们紧紧连在一起。原来治愈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是有人愿意陪你一起面对风雨，是有人把你的痛苦当成自己的痛苦，把你的快乐当成自己的快乐。

母亲出院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洒在身上暖暖的。我们收拾东西时，小张特意过来送我们，手里拿着一个小袋子，里面装着几颗水果糖和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阿姨，祝您身体健康，以后要多吃甜的呀！”母亲接过袋子，眼眶红红的，却笑着说：“谢谢你，孩子，以后阿姨去看你。”走出医院大门，我推着母亲的轮椅，慢慢走在路边的树荫下。母亲忽然指着路边的一棵银杏树说：“你看，这棵树的叶子真黄，跟我上次在花园里看到的一样。”我抬头望去，金黄的银杏叶在阳光下闪着光，像一片片小扇子，轻轻扇走了多日来的疲惫。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治愈不是忘记痛苦，而是在经历痛苦之后，依旧能发现生活中的美好，依旧能对未来充满期待。

　　后来母亲在家休养，我每天都会陪她去小区的花园散步。花园里有位卖早点的阿姨，每天早上都会给母亲留一碗热乎的豆浆；有位下棋的老爷爷，每次看到我们都会笑着打招呼，还会跟母亲说些养生的小常识；还有一只流浪猫，每次我们去散步，它都会跟着我们，母亲总会从口袋里掏出猫粮喂它。这些细碎的、平凡的瞬间，像一颗颗小石子，慢慢填满了母亲的生活，也慢慢治愈了她心里的不安。有天母亲看着流浪猫吃猫粮，忽然说：“你看，连小猫都知道，日子再难，也得好好吃饭，好好活着。”我知道，母亲已经慢慢走出了生病的阴影，那些来自陌生人的善意，那些来自生活的小美好，已经悄悄治愈了她。

其实人生就像一条漫长的路，路上总会遇到风雨，总会遇到坎坷。我们会受伤，会难过，会绝望，可正是那些藏在寻常日子里的治愈力量，让我们一次次站起来，继续往前走。可能是母亲腌萝卜干时的专注，可能是护士小张递过来的一颗糖，可能是大叔对阿姨的细心照顾，也可能是花园里流浪猫的陪伴。这些看似平凡的瞬间，却有着最强大的治愈力，因为它们都来自生活，来自人心，来自我们对美好的向往。

　　记得有位作家说过：“生活最好的样子，是冷冷清清的风风火火。”冷冷清清是生活的常态，有苦有难，有风有雨；风风火火是我们的态度，是在冷冷清清中，依旧能找到温暖，依旧能发现美好，依旧能对生活充满热爱。而那些能治愈一切的良药，其实就藏在我们的身边，藏在每一个寻常的日子里，藏在每一次与人的相遇中，藏在每一份对生活的热爱里。

现在母亲的身体已经好多了，她又开始腌萝卜干，又开始在阳台上种花草，又开始跟邻居阿姨一起跳广场舞。每次看到母亲笑着的样子，我都会想起在医院的那段日子，想起那位捏着银杏叶的老人，想起护士小张的水果糖，想起推着轮椅的大叔和阿姨。那些瞬间，像一颗颗星星，照亮了我们人生的路，也治愈了我们所有的伤痛。

原来治愈一切的良药，从来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而是那些藏在寻常日子里的细碎美好，是那些人与人之间的温暖牵挂，是我们对生活的热爱，对未来的期待。只要我们用心去感受，用心去发现，就会知道，生活从来不会辜负我们，那些治愈的力量，一直都在我们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