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文/孙长涧 图/来自网络</p> <p class="ql-block"> 因要去焦作修武县参加培训,学校接站车约定下午一点在郑州站西广场等候。抵达时离约定时间尚早,我便拉着行李箱在广场周边转悠,想着找家面馆解决午餐。</p><p class="ql-block"> 在广场南边找到一家烩面馆,感觉不错,就进去报了一碗烩面。刚在店里坐下等餐,就见饭店门外驶来一辆小轿车,稳稳停在门口。车上下来位五十多岁的中年人,个头不高,穿件格子衬衫,精神头十足——板寸短发根根直立,透着股利落劲儿;一寸长的八字胡须修剪得整整齐齐,瞧着精干又体面,像是一个上班族。</p><p class="ql-block"> 他先拉开侧车门,又绕到车尾打开后备箱,车里的景象让我不由好奇地凑了过去。这是辆八成新的七座商务车,除了正副驾驶座,其余座椅全被拆除,改成了“移动工具箱”:司机座后立着台柴油机,旁边套着空气压缩机;往后堆着两个硕大的汽车轮胎,扳手、锤子、改锥、千斤顶等工具分门别类码在一旁,还有个黑乎乎、沾满油污的盒子,里面塞满了各式螺丝与垫片。整个车厢没有一丝浪费的空间,每一寸都被规划得严丝合缝,透着股手艺人特有的规整与严谨。</p><p class="ql-block"> 只见他从车上拎出件深蓝色劳动布长衫穿上,又戴上双白手套——长衫上的油污亮得反光,手套也早被浸得看不出原本的白色。接着他从后备箱拽出一根气管,利落地接上风炮,摁下开关的瞬间,柴油机“突、突、突”地轰鸣起来。</p><p class="ql-block"> 他走到路边一辆箱式货车旁,先用千斤顶顶起后轮,风炮精准对准轮胎螺丝。“轰——嗡——嗡——”高频轰鸣骤然炸开,裹着风炮套筒与螺丝咬合的“滋滋”摩擦声,厚重又极具穿透力,震得耳尖发麻,连空气都跟着颤栗。直到一声短促清脆的“咔嗒”响起,那股轰鸣才骤然减弱,只剩风炮空转的“呜呜”余响,像较劲后松了口气的喘息。这般动作重复四次,他放下风炮,双手往轮胎两侧一扣,猛地发力便将轮胎抱了下来。</p><p class="ql-block"> 随后他从后备箱搬出电动卸胎机,把轮胎稳稳压在机器上,打开关、转一圈,一侧胎面便轻松卸下;调整压杆、穿过另一侧,再启动机器,整个轮胎就被轻松地拆了下来。他扒着轮胎仔细检查一圈,很快找到症结,拿钳子伸进去稍一用力,便拔出颗钉子。接着换上电锉,对着扎钉处一阵打磨,在磨好的位置和补皮上涂好胶水,晾上几秒后将补皮贴紧,再用橡皮锤重重敲了几遍——轮胎便补好了。</p><p class="ql-block"> 之后他把轮胎装回卸胎机上好,随后他去掉电锉,装上充气嘴,给轮胎充好气,取一个装有肥皂水的瓶子往洞口上倒点肥皂水,仔细观察一番,确认不漏气。再用风炮将轮胎固定回货车,松开千斤顶。整套补胎流程行云流水,前后不过十分钟。</p><p class="ql-block"> 小货车开走后,他熄了柴油机,麻利地收拾好工具,脱掉长衫与手套,关上车门和后备箱。转眼间,那辆商务车恢复了整洁,他也仍是那个体面利落的模样。</p><p class="ql-block"> 我按捺不住好奇上前搭话:“这么新的车,您怎么舍得改成这样?”他淡然一笑,掏出烟递来一支,我摆了摆手,他便自己叼在嘴里点燃,猛吸一口,烟圈缓缓从嘴角溢出:“没办法呀,生活所迫!”,他本还想往下说,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冲我是笑一下摇了摇头。</p><p class="ql-block"> 这时他的电话响了,他接通电话:“在哪里位置?…嗯嗯…好,我马上到!”</p><p class="ql-block"> 他转身上车点火,快速驶离了。</p><p class="ql-block"> “谁的一大碗烩面?”服务员的吆喝声拉回我的注意力。</p><p class="ql-block"> “哦,我的!”</p><p class="ql-block"> 吃着热乎的烩面,我却总想起那位师傅——他原本该是做什么的?又是怎样的难处,让他把崭新的商务车改成流动工具箱,练就这般利落的手艺?那声“生活所迫”轻得像风,却在心里沉了许久。</p><p class="ql-block"> 写于二零二五年九月二十一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