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怎知相思苦（散文）

夏雪辉文艺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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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又落了。从灰蒙蒙的天际垂下来，不是急雨，是江南秋日常见的绵密，像谁把揉碎的云絮，一点点抖落在檐角、窗棂、爬满青苔的墙头上。

最先被打湿的，是窗台上那只青瓷杯。杯沿还留着去年你碰过的温度，此刻却盛着一汪冷雨，雨滴敲在杯壁上，叮，叮，轻得像叹息，又重得像敲在心上。我伸手去接，指尖触到的雨丝凉得刺骨，像极了你转身那天，最后一次握我手时，指尖骤然抽离的寒意。

风裹着雨，把院角的桂香吹得散了形。去年这个时候，你还陪我摘桂花，花瓣落在你发间，我笑着替你拂去，你说这花香要留着，腌进糖里，等冬天就着雪煮茶。可如今，桂花依旧开得细碎金黄，摘花的竹篮还挂在廊下，竹柄上的包浆亮得晃眼，却再没人和我一起，把花香装进瓷罐里。那些没来得及腌的桂花，被雨打落，铺在青石板上，像一层碎金，也像我碎了一地的，没说出口的惦念。

我把窗帘拉得半开，看雨丝在玻璃上画出蜿蜒的痕。每一道水痕都像你走后，我在日记里写了又划、划了又写的字，明明是想告诉你“天凉了要添衣”，最后却只落成一句“今日有雨”。窗外的芭蕉叶被雨打得耷拉下来，叶尖垂着的水珠，像极了你临走时，没敢落下的泪。我忽然想起，从前你总说，雨打芭蕉是极温柔的声响，可现在听着，每一声都像你轻叩门环的节奏，叩得我心口发紧，却再没人推门进来，笑着说“我回来了”。

灯被我调得很暗，屋子里只有雨声和时钟的滴答。影子在墙上晃，我把自己蜷在沙发里，像想抓住点什么，却只抱住一团空落落的凉。你送的那盆绿萝还在，叶子却不如从前绿了，叶尖泛着黄，像我藏在袖口的手，攥着那些没说完的话，攥得指节发白。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好像要把整个秋天都泡进潮湿里。可它不知道，有些潮湿是雨水泡不透的——是枕头套上反复洇开的痕迹，是衣柜里还留着的你的风衣味道，是我每天睡前，对着空荡的房间，轻声说的那句，没敢让你听见的“晚安”。

这雨，下得再久，也冲不散心头的那点苦。它只知道打湿窗棂，打落桂花，却不知道，我等的不是放晴的天，是那个能把秋雨里的凉，都焐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