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已起，骑行的梦在心底生长

陈凤

晚风裹着秋阳残留的炙热，慢悠悠地淌过城南公园的水泥路，将最后一缕霞光揉碎成满地金箔。我和大弟踩着暮色散步，脚步放得极缓，话题像巷口升起的炊烟，袅袅地飘向生活的琐碎与未知，也飘向对未来的漫想。

他忽然放慢脚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裤缝，语气里藏着释然，也带着几分对新生活的期许：“明年啊，怕是真要‘歇下来’了。”大弟干了半辈子工程，一辈子与钢筋水泥为伴，工地开到哪里，家就临时安在哪里。如今没有新工地对接，他从早出晚归的忙碌里抽离，早已悄悄布局好往后的日子，只等着开启一段悠闲的退休时光。

聊着聊着，他忽然想起了阿华，那个我们多年前认识的姑娘。“你还记得不？阿华都退休四五年了，当年多要强的一个女强人，现在把日子过成‘神仙样’了。”我顺着他的话回想，记忆里的阿华总扎着高马尾，说话语速快得像一阵风，眼里满是闯劲，怎么也和“安逸”挂不上钩。大弟掏出手机，点开相册递到我眼前——屏幕里的人穿着亮黄色骑行服，戴着白色头盔，站在一片青翠的山脚下，阳光落在她笑弯的眼睛里，像盛了一捧细碎的星光。她的皮肤透着健康的光泽，身姿挺拔得像棵小白杨，哪里像奔四的人，分明是二十出头的模样，浑身都冒着鲜活的劲儿。

"人家早几年就赚够了底气，实现财富自由了。”大弟一边滑动照片，一边絮絮地说，“她把多余的房产都变现了，连别墅都卖了，就留着玉林这套自住，南宁还有一套偶尔去住。现在每天不是晨跑就是骑行，要么在家泡杯茶看书，要么琢磨炒股，把日子过得比诗还滋润。”我盯着照片里的画面：阿华骑着车，脸上漾着比阳光还灿烂的笑，和一群骑友并肩而行，身后是连绵的青山、湛蓝的天，还有被风吹得舒展的云。没有闹钟的催促，没有工作的烦扰，只有自己喜欢的事，一点点把时光填得满满当当，连空气里都飘着自由的味道。

我的目光定格在阿华骑行时飞扬的衣角上，心里忽然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那股风仿佛透过屏幕吹到了脸上，带着青草的清香、山野的澄澈，还有车轮碾过路面的轻快，让沉寂了许久的心底，忽然泛起了圈圈涟漪。“真羡慕她的骑行生活。”我脱口而出，话音刚落，一个念头猛地冒出来，像一颗饱满的种子，猝不及防地落在了心里，带着要生根发芽的冲动。

回到家，那股激动劲儿还没褪去，心里像有个小鼓在敲：我也要骑行！记忆瞬间翻回十几年前——那时我刚调去玉林工作，告别了熟悉的乡村校园，也告别了每天和老同事泡在球场上的日子。新的环境里，工作之余没了球场的喧闹，没了并肩挥洒汗水的伙伴，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以前一直坚持锻炼、身材苗条的我，像被悄悄打了激素，身体竟横向发展，不到一个学期，居然胖了二十多斤。迫不得已要重新运动，可没人陪伴，我只好选了骑行；更何况初来乍到，我也想用车轮丈量玉林的街巷，让自己在陌生的城市里，少一点迷茫，多一点归属感。

于是我咬咬牙，花了差不多一个月工资，买了一辆山地自行车。从那天起，玉林的大街小巷，就多了一个骑着车穿梭的身影。每天下班后，我换上轻便的T恤和运动鞋，骑着车从家出发，沿着江滨路慢慢晃。那时的江滨路还没有如今这么多高楼，江风裹着水汽吹过来，拂过脸颊，带着淡淡的青草香和江水的湿润。我会骑过热闹的菜市场，听着小贩此起彼伏的吆喝，闻着刚出锅的红糖馒头香、油条的酥脆香；会骑过安静的老巷，看青石板路上的青苔沾着露珠，看墙头上垂下来的三角梅开得热烈；有时兴致来了，还会骑到五彩田园，看田埂上的油菜花铺成一片金黄，看荷塘里的荷花顶着烈日绽放，独赏那份夏日限定的美好。

一辆单车，载着我走遍了玉林的角角落落。那些日子里，没有健身房里机械的器械声，只有风在耳边呼啸的快乐；没有刻意追求的运动量，只有随心所欲的自在。累了就停在路边小憩，坐在石阶上看来往的行人，看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心里满是踏实的欢喜。后来住处附近开了家健身房，我办了卡，开始跟着跳肚皮舞、练瑜伽，那辆单车就被锁在了楼道里，渐渐落了灰，再后来搬家，不知怎么就弄丢了，连同那段追风的时光，一起藏进了记忆深处。

疫情那两年，常去的健身房倒闭了，我便改成了跑步。暑假，也去附近一家小健身房锻炼过，可那里空间小、空气不流通，只有冷冰冰的器械和不停推销的私教，没有我喜欢的跳舞、瑜伽，更没有动感单车的热烈，我也不想去了。直到今天看到阿华的照片，想起当年骑行的时光，才猛然明白，那种心里空落落的缺失感，原来是对风、对自由、对无拘无束的向往。

一想到要重新骑行，心里的期待就按捺不住地冒出来。这几天不管是上班路上，还是吃饭时，脑子里总在琢磨买车的事：该选什么样的山地车？大品牌性能好但贵点，普通牌子性价比高，选哪个？颜色呢？深蓝色低调沉稳，亮绿色鲜活亮眼，粉红色又透着点浪漫，各有各的好看，实在难以抉择。还有装备，头盔必须选安全系数高的，骑行服要透气吸汗的，手套、车灯、水杯架也一样都不能少……越想越具体，仿佛已经站在了自行车店门口，指尖触碰到了冰凉又光滑的车架，连蹬起脚踏的力道都清晰可感。

可冷静下来，纠结又悄悄冒了头。一辆像样的山地车，差不多要一个月的工资，再加上全套装备，算下来要五六千块，这笔钱并不在我的预算里。心里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买吧，觉得有点奢侈，不就是日常锻炼吗，至于花这么多？不买吧，心里的那棵种子已经发了芽，嫩绿的芽尖顶着土，怎么也按捺不住想要生长的冲动，连梦里都在骑着车追风。

我默默告诉自己：健康是1，其他的都是0，没有健康，再多的忙碌、再多的期许，都失去了意义。投资健康，从来都不是浪费，而是最值得的投入。想通的那一刻，心里的纠结像被风吹散的云，一下子明朗起来。

周末我特意去了自行车品牌专卖店，老板热情地迎上来问我想要什么价位的。“要性能好点的，大概三千到四千。”我话音刚落，老板就领着我走到一排山地车前，耐心地介绍车型、配置、性能。我一眼就看中了那辆粉红色的，车架线条流畅，颜色温柔又亮眼。老板笑着说：“喜欢就试试！”我跨上车，脚蹬脚踏，慢慢骑出店门，转了几圈——脚刹的灵敏、调档的顺畅、急刹的稳当，熟悉的感觉瞬间涌上来，果然大品牌的车就是不一样。“这款还能优惠多少？”我问。“牌子车利润薄，便宜不了太多，但您要是真心要，我再想想办法。”老板笑着说。我又问起送什么装备，顺便提了句“想叫弟弟也买一辆男性专用款”。老板眼睛一亮，连忙说：“要是买两辆，我给您申请最大优惠，车灯、头盔、挡板、水杯架都送，保证划算！”我心里一喜，和老板约好：“等国庆，我和弟弟一起来！”

回家后我把“早上跑步、晚上骑行”的想法告诉大弟，他当即一拍即合，笑着说：“正好！国庆我抽空，咱们一起去买车，到时候就能一起骑了！”

现在每天早上跑步时，我总会忍不住想象自己骑着车的样子：风从耳边轻轻吹过，带着清晨的微凉；车轮碾过路面，发出均匀又轻快的声响；路过江滨路时，能闻到江风里的水汽，看到晨光里的波光粼粼。晚上和大弟散步，也会格外留意路边的骑行道，琢磨着“以后骑到这里，能看到夕阳落在江面上”“这段路树荫多，夏天骑肯定凉快”，心里满是憧憬。

我知道，现在的我，比当年更清楚自己喜欢什么，也多了几分随心而行的从容与坚定。骑行于我而言，早已不只是一种运动，更是一种生活态度——不疾不徐地前进，在风里感受自由，在路途中遇见美好，把平凡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我忽然想起十几年前，那个骑着单车穿梭在玉林街巷的自己，那时的快乐很简单，一辆单车就足够。而现在，我又找回了那份简单的期待，并且知道，不久后的国庆，风会再次吹过脸颊，带着骑行的快乐，带着和弟弟并肩追风的温暖，一点点填满往后的日子。

原来，有些美好不必等万事俱备，只要心里种了种子，风自然会来。骑行还未真正开始，可风已经吹进了心里，带着对未来的期许，悄悄酝酿着属于生活的、热气腾腾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