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云南省怒江傈僳族自治州福贡县架科底乡恰打村是父亲的老家。</p><p class="ql-block">父亲解放初期就到北京工作生活,在北京一呆就是一辈子。2016年回怒江老家时不幸去世。父亲的爷爷是架科底恰打村人,他的父亲自然也是本地人拉,奶奶和母亲是从外村嫁过来的。</p><p class="ql-block">据记载我们傈僳族早些时候是从很远的外地迁移来怒江的,与当地的土著民族怒族为邻居,长期在一起居住,两个民族之间友好相处,相互通婚,后代基本上都有两个民族的血缘,所以虽然我们是傈僳族,但我们也有怒族血统,家里也有一些怒族亲戚。</p><p class="ql-block">父亲年幼时他的父亲就去世了,很小的时候他就离开家到外边读书求学,毕业后在省城工作,后又调到北京。由于离家太远回一次老家很不容易。</p><p class="ql-block">怒江地处祖国的西南边陲,解放前这里的社会形态还处于原始社会末期。父亲常给我讲一些他童年的往事,对我来说那是一些非常陌生的生活状态,也只能是“故事”。事实上由于父亲早年就离开故乡,对老家的情况了解也不一定很多,但对故乡的思念和牵挂他却是用尽了一生,一直以来他都力所能及地帮助家乡父老乡亲。后来老家虽然没有了居住的房屋,也没有了直系家人,但他还是经常回老家看望亲戚朋友,时常资助他们,为老家的发展和建设出力。他以自己的方式,表达着一个游子对故乡的热爱和思念。</p> <p class="ql-block">刚参加工作年轻时候的父亲</p> <p class="ql-block">退休后的父亲</p> <p class="ql-block">父亲在遥远的北京生活工作了一辈子。2016年是他退休后的20多个年头,那时他已经86岁了,他身体带有许多不能治愈的病痛,但都不至于影响他的生活,他带着妈妈回来老家,他们的精神状态都非常不错,见到许久未见的亲戚朋友他更是开心快乐,但没想到还不到半个月他却毫无征兆地离世了,两年后妈妈也随他而去。一生在外漂泊,最终叶落归根,他们还是回到了故乡了却了心愿。</p> <p class="ql-block">我的奶奶</p> <p class="ql-block">童年的我</p> <p class="ql-block">童年时的姐妹</p> <p class="ql-block">我的老家架科底乡恰打村</p><p class="ql-block">上小学之前我和姐姐被奶奶和姑妈接回了老家,在老家的时间虽然很短但也留下了一些印象。那是六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县城到老家架科底还没有公路,山路弯弯曲曲,时而上山下坡,时而沿江而行。我们是跟邮递马帮一路翻山越岭徒步行走进去的。那时在怒江还可以看到和体验到真实的“原始生活”状态:没有公路没有汽车,所有的村寨房屋都是传统的傈僳族“千脚落地”竹楼茅屋,江东江西两岸人们的往来只有江面上的溜索,村里人们吃的主要是包谷稀饭和野菜,几乎没有其他蔬菜,姑妈和奶奶尽力将家里最好的给和姐姐,村里的小伙伴们也经常带着我们玩山里最快乐的游戏。童年的认知很浅,不会懂得大人们的辛苦和忧愁,我和姐姐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有许多好奇。小伙伴带我们到树林里抓小虫和蝴蝶、奶奶家门口的梨树上结了满树的大黄梨、姑妈家房屋后养的蜜蜂桶里的蜂蜜似乎永远都取不完、村里村外漫山遍野盛开的桃花非常漂亮——这些都留在了记忆深处。</p> <p class="ql-block">高中毕业时</p> <p class="ql-block">下乡前的留影</p> <p class="ql-block">那时,我和大姐都在老家架科底插队当“知青”,姐姐在架科底乡“唯独”村当知青务农,那时能干的姐姐掌握了一口流利的傈僳语,也熟悉了当地民族的生活方式。我当知青到乡里报道后就抽出去乡中学当代课老师了,那时怒江基层学校都大量缺少教师。那时乡中学在腊土得村,和一个驻地部队”前哨排“在一起。刚到学校时我晚上住恰打村奶奶家,白天到腊土得中学教课,之间相距有一段不长的山路。后来学校给我分了宿舍我就搬过去住了,当时常还会回去看望奶奶。那时假日或休息时间大姐就会来看我,我们还把年幼的妹妹带到村里来,那时生活条件和各方面都很艰苦,我们却也有一些快乐和美好的回忆。</p> <p class="ql-block">姐姐和我</p> <p class="ql-block">1977年我高中毕业后回到了老家,那时所有的高中毕业学生,如果没有去当兵或找到工作基本上都得到乡村去当知识青年了,那该是我国的最后一批“知青”了。当时国家进行了教育体制改革,大学入学不在是选送工农兵,所有适龄人都可以参加高考,所以我在下乡当知青一边复习功课参加高考,“知青”履历半年后我去上了大学。实际上在当“知青“的半年我没有下地里干过活,而是被抽出去做乡中学代课老师。那时我晚上住在恰打村奶奶家,白天走山路去学校上课,山路不算不长但沿途风景很美。奶奶的茅屋和门前的那棵大梨树,以及路边的溪流和茂密的花草,还有村里村外满山开花的桃树就是我记忆里永远的故乡。</p><p class="ql-block">那时的怒江已经有了沿江公路,路面坑坑洼洼,汽车经过时总是扬起很大的尘土,虽然路上汽车很少但回县里时还是能遇到常跑着的马车和拖拉机。</p> <p class="ql-block">2025年9月11日 星期四</p><p class="ql-block">阿此哥哥的媳妇阿米姐是老王的堂姐,我们生活在同一个小城镇,几十年来我们在生活中相互帮助精神上相互依赖。9月10号,阿此哥哥住在恰打的已经80多岁的大哥因病去世了,我们回来奔丧,由阿夺堂弟开车,我和老王还有阿开一同回了老家恰打村。</p><p class="ql-block">以前父亲还在的时候我随父亲回来过几次,每次呆的时间都很短,把该办的事情办完后就走了,没有住下,堂兄阿邓哥哥去逝的时候回来奔丧时住过一晚,再后来是去年的清明节和阿夺堂弟来给爷爷上坟。爷爷和奶奶坟墓上的碑是父亲和母亲给立的,上面刻有爷爷奶奶和父母立碑的名字,旁边是父亲爷爷的坟,没有立碑,也没有坟茔的样子,只有几块石头堆放着算做是标记。这是我们这里少数民族传统的丧葬风俗:人去逝下葬后,家人再也不来坟前上坟祭奠,不来打扰逝去的人,让他(她)安静地回归自然,所以,一般人下葬后不再有后人来上坟,时间久了先人下葬的地方渐渐倒塌,再后来,坟墓夷为平地完全回归自然,时间久了后人也只能记得一个大概的地方。可能这就是尊重自然尊重生命回归的丧葬风俗方式。</p><p class="ql-block">村里风俗是人去世后最初遗体需要在家里摆放着,家人和亲戚、朋友吊唁追思陪伴在逝人旁,一般需要一至两天后才会下葬,所以这次我们回来奔丧就需要在村里住下一天,我也就有机会好好看看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老家了。</p> <p class="ql-block">阿此哥哥哥阿夺弟弟</p> <p class="ql-block">老王的大哥也来了</p> <p class="ql-block">亲戚朋友也来了不少</p> <p class="ql-block">村里有人去逝,除了全村人都会来告别祭奠,一些附近村寨的人也会前来。这次算是一个机会,见到的人很多,八竿子够到的都是亲戚,有的已经记不得曾经在哪里见过,有的似乎还有一点点印象,有的从来就没见过面,当然也有少数认得的。堂弟耐心认真仔细地介绍着遇到的每一个人,处于礼貌我都一一打了招呼,相互握手后却又没有太多的共同话题,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故乡对我这样的人来说成了既陌生又熟悉,既想亲近又会被遗忘的地方。这可能就是我们这些长期离开故乡的人的尴尬了。</p> <p class="ql-block">都是亲戚</p> <p class="ql-block">侄儿</p> <p class="ql-block">村里来吊唁的人们围坐在逝者遗体旁,人多时屋里屋外都会坐满人,大家在牧师带领下唱着教堂圣经歌曲为逝者祈祷送行。</p> <p class="ql-block">唱赞美诗</p> <p class="ql-block">我爸年幼时他的父亲就去世了,家里除了母亲他还有两个姐姐。大姐很早就去了邻国缅甸,二姐嫁到邻村里吾底,早些年父亲外出求学工作后,只有奶奶一个人守房了。我爷爷兄弟多,所以在村里亲戚也就很多了,往来多一点的除了麦四邓哥哥家还有就是木里夺弟弟的父亲大叔家了,大叔家也有好几个兄弟姐妹,常能遇到的是小叔和阿杜阿苦两个姑妈了。</p> <p class="ql-block">父亲的堂妹,阿杜姑妈</p> <p class="ql-block">阿苦姑妈</p> <p class="ql-block">堂妹麦斯妮</p> <p class="ql-block">姑妈和阿夺弟弟</p> <p class="ql-block">姑妈的儿子一直在外地打工,这次相见后又会间隔很久才能回来,因为他将去远洋轮船上务工,远洋轮一旦出海就会很长时间才能回来,如今,村里的年轻人大部分都像他一样在外地打工。</p> <p class="ql-block">阿开的妹妹阿恰曾经是我最小的堂叔的媳妇,也是亲戚,我们称她为堂婶。早些时候堂叔叔外出打工意外去世,堂婶一个人带着孩子们生活很不容易。如今孩子们都已经长大,在县城或其他地方工作,也都已经成了家,村里只有阿恰一个人守着一栋三层楼房,我们这次回来就在她家里住了一个晚上,阿恰婶婶非常热情地给我们杀鸡做饭,为我们准备房间铺床被,我们在她的住了一晚,虽然不能与自己家里相比较,但是在自己的老家村里住宿,总是有别样的感受,想得太多很晚都不能入睡。</p> <p class="ql-block">现在村里有一些孩子考上了大学,毕业后又考上了县里或州里的公务员,成了家有了孩子,工作稳定生活有保障。阿妮婶的孩子都在县城工作,周末或节假日才能回来。</p> <p class="ql-block">孩子们在县城工作 难得回家</p> <p class="ql-block">架科底乡政府地址原来在半山腰,后来搬迁到江边,交通也方便了许多,基础设施建设也慢慢有了改善,乡政府所在地有了主街,街道两旁有了许多商铺,每到赶集天或节假日,本乡村的、邻乡邻村的和一些县里的人都来赶集,很是热闹,乡政府所在地慢慢有了小城镇的模样。</p> <p class="ql-block">架科底乡村与村之间基本上都修通了水泥路,村民们大多数都购买了摩托车和拖拉机,也有的已经购买了汽车,出行都已经很方便了。恰打村的建设也有了发展,围着一小块空地,建起了村党支部活动室,篮球场、、公用厨房、百姓活动场所和教堂,周围和山坡上村里人家的房子也建盖得宽敞、实用和漂亮。只是没有了少数民族传统建房的模样,也难怪我们这些长期在外工作生活的人回来时已经找不到记忆中的老家了。</p> <p class="ql-block">老家是实实在在的老家,亲戚是真切切的亲戚。只是我记得的故乡已经不记得我了,那些曾经见过面的亲戚即便再次相见也还是会变得不认识。更有那些不曾相见过的亲戚相见就更不认识了。当有人介绍时说这是你爷爷弟弟的孙子、那是姑姑家的儿子、这是奶奶姐姐的女儿……这才知道我们是有血缘的,当父辈们不在的时候,当我们这一辈也不在的时候,这些血缘关系还能坚持多久?再往后老家还会有新的建设和发展,会变成我们想象不到的样子,而我们这些在外漂泊的故乡人魂魄最终只能留在他乡时,我们的后人就不再有回老家的理由了。</p><p class="ql-block">故乡在有的人的心里是母亲和家人、是思念和寄托,对有的人来说故乡可能只是户口本上的“籍贯”,是从来不曾去过的陌生地方。</p><p class="ql-block">故乡在我们后辈心里会是什么样的存在呢?多少年后我们的那些“血缘”还会去寻找故乡吗?</p><p class="ql-block">也许每个人无论漂泊多久都会有一个心里的故乡,无论这个故乡在哪里,它一直都在那里等待着,它都是每个故乡人心灵和魂魄存放的地方。</p> <p class="ql-block">架科底的家人</p> <p class="ql-block">腊母甲的家人</p> <p class="ql-block">对面是里吾底村</p> <p class="ql-block">腊母甲家里的老房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