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游甘青（G227宁张段、西夏国寺）

一路有你

今天一早，包车师傅高师傅到西宁下榻的酒店接我们。从今天开始，高师傅将驾驶他的福特V348（9座）车，带领我们全家6人开启甘青大环线8天之旅。 这是我们这次甘青之旅包车段自由行的第一天，大家兴高采烈，期待精彩接踵而来。 　　今天的行程：西宁至张掖，住张掖。 于早上8点沿G227出发。 今天是个阴雨天。淅淅沥沥的小雨伴随着我们起程，气温陡降至十度左右。逼得我们将所带备用的保暖衣裤全都穿上。 这些保暖衣裤是事先生怕到了大柴旦遇上降温而预备着的，竟然第一天就排上用场了，而后来7天，再也没遇上阴雨降温，都是晴天，保暖衣裤只好乖乖地躺在行李箱里，直到带回昆明。 　　G227西宁至张掖全程350公里左右。 汽车在雨中行驶。 大片大片的油菜花迎面扑来。一株株青翠欲滴的枝干高高举着黄爽爽的花儿在雨中摇旗呐喊。 　　定睛一看，花儿们将那一张张嫩黄色的小巧玲珑的嘴唇撮成O型，让那闪着银光的雨一滴一滴滴进嘴中，然后缓慢咽下，悠然地啜饮着每一滴甘露的甘甜。 　　而枝干上那些翠绿色的叶片可就没那么优雅了，它们使尽全身力气，将身上每一个细胞都打开，每一条脉络都扩展到极限，狼吞虎咽地接纳这些晶莹剔透的雨滴。 它们 摇头晃脑，手舞足蹈，似乎是在痛快地洗淋浴。 嘻嘻嘻！哈哈哈！欣喜若狂，相互嬉戏，竟然打起水仗来。 天上的雨滴见这阵仗，更加心花怒放，越发的眉飞色舞，欢欣鼓舞。它们迅速聚集成串，像一条条闪闪的银光噼噼叭叭地洒射到大片的菜花上。 　　这雨中的田园景色，于我而言，是再也熟悉不过的了。那不就是我们云南常常可见的美景么？唯一不同的就是我们云南罗平的油菜花长得高大粗壮，人走进花地里都会被菜花掩没，而门源的油菜花相对矮小得多，大概只有两尺左右高。 　　之前，储存在大脑中对于大西北的画面，都是茫茫戈壁沙漠，完全想象不到，这里竟然是一片绿州。 山青水秀，水草丰盈，沃野千里，肥田膏腴。 好一个大漠鱼米之乡。 　　汽车继续行驶在227国道上。 转过几道弯，大概行驶了130多公里，这雨竟停歇了。 路面还泛着湿漉漉的暗光，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青草混合的清新气息。 眼前的一切，确如刚被水洗过一般，澄澈明净。 　　窗外，大片大片的青稞田铺展在辽阔的天地间，正处在“包浆”的关键时节。 　　那绿，不是单调的一色，而是层层叠叠、深深浅浅的黄绿浪，在微风中轻柔地涌动。 　　雨水洗去了叶面的尘垢，每一片细长的叶子都显得格外饱满、润泽，仿佛能掐出水来。 　　阳光偶尔从尚未散尽的云层缝隙中漏下，在那湿润的绿毯上跳跃出无数细碎的金光，整片田野便如同一块巨大无比、正在被精心打磨的翡翠，温润而富有生机，酝酿着沉甸甸的、金黄色的未来。 　　汽车继续往前开，再行20多公里，来到了有名的岗什卡雪山服务区。 　　雨后的祁连山，空气里浮着水珠，晶莹地悬在草尖，仿佛天地初开时的泪，不肯轻易坠下。 我站在岗什卡雪峰之下，仰望这雨后初霁的奇景。 　　近处是油菜花海，黄绿相间，嫩翠欲滴，娇皮嫩肉，吹弹可破。 那黄不是秋日的枯黄，而是含着水光的鲜黄，每一朵花都承着雨珠，微风过处，便摇落一串珠玉。 　　花间的蜜蜂早已忙碌起来，振翅时带起细碎的水雾，在阳光下幻成小小的虹。 花海绵延至山脚，仿佛大地的绣毯，针脚密致，色彩鲜活，似乎铺展到天际。 　　稍远处，蒙古包散落其间，白的如雪，金的似霞，更有花色斑斓者，宛如撒在绿毯上的宝石。 　　旗子迎风招展，噼噼啪啪地响，似在诉说游牧民族千年的故事。 　　菜花边上，三五马儿垂首吃草，偶尔甩动长尾，驱赶犹带雨意的蚊虫。 鬃毛被雨水洗得发亮，低头时颈项弯成优美的弧线，与远山遥相呼应。 　　视线越过这片生机盎然的人间烟火，投向远方。 祁连山脉横亘在天际，呈现出一种深邃而稳重的墨绿色。 雨后的山体更显苍茫厚重，山峦的轮廓因湿气的浸润而略显朦胧，与淡灰色的云层温柔地交融在一起。 　　那颜色，像是墨汁滴入清水后缓缓化开，最深沉的绿与灰蓝交织，带着一种亘古的宁静与威严，默默守护着脚下这片正在努力生长的土地。 　　岗什卡雪峰傲立群峰之巅，如一头威武霸气的雄狮，气宇轩昂，威风凛凛。 最妙的是那山间的白云——它们不是飘在山顶，而是温柔地缠绕山腰，如同天神少女解下素练，轻轻围系在巨人腰间。 云朵时而聚拢，时而散开，忽而又如羊群游走，在深黛的山色上留下流动的白影。 　　云与山的交缠，竟让我生出奇想：那山莫非是远古的神祇，长眠于此，白云便是他的呼吸？ 每一次云卷云舒，都是他在梦境中的叹息。而雨后的清新，乃是他醒来前沐浴更衣的香气。这幻想虽荒诞，然而面对如此天地大美，谁又能不生出一二奇思妙想呢？ 　　山间的雾气升腾起来，与天上的云连成一片，竟分不清何处是天，何处是山。 唯有岗什卡雪峰穿透云霭，如擎天之柱，傲然挺立。 　　油菜花的鲜亮与祁连山的沉郁，蒙古包的烟火息与岗什卡雪峰的高傲孤冷，悠然自若地啃嚼青草的马儿与游走于山间的白云，在雨后清澈的光线里构成了一幅层次分明、静谧而博大的画卷。 车行其间，恍若驶向天地相接的尽头。 天光云影，山色花海，在这一刻交融成天地大美的绝唱。 而我不过是偶然途经的看客，得睹此景，已属莫大恩赐。 　　车轮碾过最后一道坡坎，祁连大草原蓦然在眼前铺展。 一群群牦牛你追我赶地活跃在绿色的草地上，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风扬起披在它们身上黑色的毯子，远远望去，如一只只迅猛矫健的狮子。 　　一群白色的羊，昂着高傲的头，肆无忌惮地横穿马路。 在这片属于它们的天地中，它们就是大王，所有外来人员都得毕恭毕敬地敬重它们，臣服于它们。 　　白色的牌子立在草浪之中——“想你的风吹到了祁连大草原”。 这十二个字被高原的雨露滋润得温馨，每一个笔画都蓄满了千里而来的思念，仿佛真的有一缕多情的风，特意在此驻足停留。 　　紫色的、黄的花儿，从砾石缝里挣出来，在绿毯上绣出星星点色的斑斓。 它们的花瓣薄如蝉翼，却敢与雪山对峙；根系深扎进贫瘠的土石，却开出惊心动魄的绚烂。 　　这哪里是花？分明是大草原憋了整整一个冬季的呐喊，用尽气力把荒凉唱成了歌。 忽闻马蹄声碎。 只见一人扬鞭策马，袍角被风鼓成猎猎的旗。 马鬃飞扬似燃烧的黑色火焰，蹄下溅起的不是泥土，而是自由具象的形状。 他们与地平线追逐嬉戏，仿佛不是人在骑马，而是风借着人马之形在草原上写下一行滚烫的诗。 天地忽然静默。 唯有草浪翻涌成碧绿的海洋，唯有野花在风中轻轻点头。 祁连山终年积雪的峰顶浮在云朵之上，像神明投下的银色锚点，将这旷世的壮美牢牢拴在人间。 　　于下午4点钟左右，我们来到了张掖《西夏国寺》。 在丝绸之路的璀璨明珠中，张掖西夏国寺以其独特的魅力吸引着世人的目光。这座古寺不仅是西北地区最大的寺院，更是唯一幸存的西夏皇家古寺，其历史底蕴与文化价值无可估量。 　　西夏国寺始建于西夏崇宗永安元年，距现在已有900多年历史，素称“塞上名刹，佛国胜境”，为西北久负盛名的佛教寺院。 历史上的西夏国寺与西夏、元朝王室有着极密切的关系。 根据记载，笃信佛教的西夏太后常到大佛寺居住、朝拜。 　　其原名迦叶如来寺，因大殿内供奉有释迦牟尼涅槃像，俗称大佛寺。 明朝永乐9年（1411年）敕赐为宝觉寺，清康熙十七年（1678年）又改称为宏仁寺。 　　这座寺院的建筑结构布局相较于常见寺院来说，更接近于宫殿的设计结构，采用了中轴线严格对称布局，坐东朝西，依次为山门、牌坊、大殿、藏经阁、佛塔，两侧配有钟鼓楼、厢房等附属建筑。 山门 寺庙的山门不仅是一个物理空间入口，也象征着连接世俗世界与佛国之间的门扉，即为凡人世界与神明国度之间的结界。 牌坊 进入山门，一座牌坊屹立于眼前，牌坊左右两侧对称地分布着一座钟楼和一座鼓楼。 一看就知道这是一座现代仿古建筑。 　　牌坊钟鼓楼共同构成了一个山门与大殿之间的过渡景观，强化了从进入山门，穿过牌坊，再到大殿这样一个由尘入圣的宗教体验与空间层次。 　　大佛殿是始建于西夏的古代遗迹，经过历代的多次修缮才保存至今。 大佛殿完全按照帝王宫殿规格修建，九开间长，七开间宽，双层楼阁式三重檐歇山顶以及立柱回廊。 这种建筑在古代只有皇帝本人专属，而王爷的最多也是七开间，平民更是不得超过三开间，所以，这个建筑是十分稀有的。 　　悬挂于大殿正门上方的这块华丽的牌匾是由乾隆皇帝御赐的，匾文“无上正觉”寓意佛法的最高境界，与殿内卧佛涅槃相互呼应。 这块匾是现代重制品，而正品存放在后面的陈列馆中。 　　这就是真品。 从上面残留的漆料可以看出，匾是炫彩涂装的。仔细看来，牌匾上精雕细刻的龙只有四根爪子，这是因为在清朝，五爪龙是皇帝专属的，少一根爪子则表示等极的下降，即便是寺院，也不能出现五爪龙，而四爪龙通常是佛教的护法天龙，该寺院出现的龙都是四爪龙。 　　牌匾“无上正觉”下有副对联： “睡佛长睡睡千年长睡不醒，问者永问问百世永问难明”。 这富有哲理和诗意的对联，让人在细细品味的时候，倍感佛教文化的深奥和宽广。 　　大殿正门两侧外墙上有两幅佛教题材的明代砖雕，均以方砖精雕拼接而成，历经500年的磨损，如今依然严丝合缝，安若磐石，足见其工艺精湛。 两幅砖雕一幅描绘释迦牟尼在祗园讲经的场景，另一幅描绘西方极乐世界。 作品本身融合了汉传佛教与西域艺术的风格，从浮雕上残存的色泽，感觉到贴金工艺与青砖的厚重形成暖冷对比而营造出来的神圣。 　　大殿正门上还绘画着一对凤凰，最初绘于西夏时期。 而明清两代均有修旧复旧，才保留至今。 　　虽然如今已经掉色严重难以看清细节，但仍然具有鲜明的西夏凤凰的特征。 　　大殿里，释迦牟尼塑像以狮子卧的姿势安卧于殿堂正中的佛坛之上。 这尊卧佛身长34.5米，这是亚州最大的室内木胎泥塑卧佛，始建于西夏时期，内部以木料作为骨架搭建，外部采用泥塑。 　　泥塑佛像的保存难度远高于石雕，故此卧佛泥塑在明清时期至少进行过两次大的修缮。 卧佛现今残存的表层色彩，主要是清代的彩绘和金箔涂装，而在底部仍残存少许西夏时期的矿物颜料。 　　卧佛俗称睡佛，但其宗教含义家征涅槃，而不是打瞌睡。 佛教意象代表超越生死，从无尽的轮回中得以解脱。 卧佛双目微闭，半睁半闭，神态安祥自若，宁静又不失威仪，没有丝毫的痛苦，仿佛佛陀涅槃时仍以慈悲观照众生，超脱至最高境界。 　　卧佛朝右侧而卧。右手枕于头下，左手舒展自若地放于身体左侧上，左腿自然地置于右腿之上的威严之势，被称为狮子卧。 头朝北面向西的方位，也是按照释迦牟尼在拘尸那竭城婆罗双树下的朝向塑造的。 　　在卧佛的头和脚两倒立有护法天神大梵天与帝释天的塑像。 卧佛背后塑有释迦牟尼的十位弟子。 　　大殿内南北两侧，立着西夏时塑造的十八罗汉，形态各异。 有西夏游牧民族的形象，也有西域胡人的形象。 　　大殿内墙上还有一组西夏时期的壁画。 　　位于大佛殿后面的两座殿堂，原为藏经阁，其中一座现在改为小型陈列馆，存放着寺院的各种圣遗物，包括各个时期修缮寺庙的碑刻、碑记等历史资料。 　　在贺兰山的阴影与黄河的波光之间，曾有一个王朝用190年时间，在历史的羊皮纸上刻下自己炽热的名字——西夏。 这不是一段冰冷纪年，而是一部混合着血性与奶香的壮美史诗。 　　公元1038年，党项人李元昊在兴庆府（今银川）黄袍加身。 他拒绝唐宋的册封，创制奇崛的西夏文，那些笔画繁复的文字如同贺兰山岩画上的符号，镌刻着一个民族“欲与天公试比高”的倔强。 　　西夏文字，作为西夏文化的重要标志之一，曾经在历史的长河中神秘消失。 直到19世纪初，它才又得以重见天日。 国家一级美术师、中国民族书画研究院研究员、西夏文书法家李今行先生用西夏文字书写了张掖大佛寺内乾隆年间的“无上正觉”匾和大佛殿前的楹联。并将其雕刻制作成木质匾额和楹联，悬挂在张掖大佛寺山门之上。 　　嵬名曩霄（wéi míng nǎng xiāo）——他骄傲的党项名号，随着铁鹞子的铁蹄声响彻河西走廊。 　　这个王朝生来就带着狼性的锐气。 三川口、好水川、定川寨，宋军三次惨败的硝烟里，西夏人用弯刀划出自己的疆界。 　　他们既与北宋、辽朝鼎足而立，又在金戈铁马间守护着自己的白驼与佛光。 　　灵州的渠水浇灌出塞上江南，驼铃声响彻丝绸之路，西夏的青盐与战马成为各国争夺的珍宝。 　　然而，最动人的不是他们的武勇，而是他们在文明交汇处的挣扎与创造。 西夏王陵至今矗立在银川西郊，那些塔形陵台如同巨大的玛尼堆，混合着汉式屋顶、藏式佛塔与党项人的苍穹信仰。 　　敦煌洞窟里的西夏壁画，菩萨的眼眸既含中原的慈悲，又带草原的野性；黑水城出土的《番汉合时掌中珠》，一部西夏文与汉文对照的词典，记录着两个文明如何在一方纸上呼吸与共。 　　危机始终如影随形。 成吉思汗的铁骑六次叩响国门，每一次都带着灭世的雷霆。 　　1227年，兴庆府陷落的前夜，末帝李睍站在宫墙上眺望贺兰山积雪。 传说他最后抚摸过那枚刻着“敕燃马牌”的铜符——曾经传递八百里加急军令的信物，如今再也唤不来救国的铁骑。 　　蒙古人的报复来得格外残酷。 王陵被毁，文字被禁，史书被焚，一个王朝被强行抹去记忆。 　　直到黑水城的俄国探险家科兹洛夫挖开那座佛塔，十万西夏文书重见天日，我们才听见这个失语王朝跨越六百年的悲怆自述。 　　190年兴衰，如腾格里沙漠的一场风。 　　吹散了王朝的宫阙，却吹不散贺兰山岩画上的太阳神图腾；湮没了元昊的霸业，却湮没不了那些佛经卷尾的西夏题记。 　　当我们在敦煌凝视那些肤色靛蓝的药师佛，在银川抚摸王陵上饱经风霜的迦陵频伽浮雕，依然能听见一个王朝的心跳——倔强地，不合时宜地，在历史的夹页中持续跳动。 　　这就是西夏：用血书写自己，用灰烬掩盖自己，又用废墟复活自己。 西夏，一部镌刻在风沙中的史诗！ 　　在另一座殿堂中展示着一些古代的经书，称为藏经阁。 藏经阁原为明代扩建寺院时修建。张掖大佛寺自西夏建成以来到元代，佛经都以藏文为主。 　　到了明代逐渐转为汉传佛教后，经书才开始大量以汉字书写印刷。 　　如今，这里作为一个专门展示经书典文物的展览馆，其中陈列有明代的手抄经书、雕刻等。 　　简直不可思异，眼前这些五六百年前的经文，竟然还好此完好，心中难免会生出疑惑。 　　据说，这种殿堂级别的典藏版经书，使用的纸张并非普通纸张，而是特殊处理的桑皮纸，以金粉、银粉调胶为颜料书写，写成后密封于防潮防虫的箱子里，存放于避光通风的室内，才得以保存下来。 　　藏经阁后的这座佛塔始建于西夏，是一座典型的藏式佛塔。 1927年地震中塔顶断裂倒塌，1986年参考原图进行重建。 　　在佛塔下面建有地宫，用于供奉高僧的舍利以及存放上千件圣遗物。 地宫不对外开放，佛塔对外开放。 　　在佛塔北面，连接着山西会馆，这是由山西商人于清代所建，整个院落采用中轴线对称的布局。 　　坐西朝东。 大门与戏台建为一体，采用双层结构，上为戏台下为通道，院子两侧为厢房和茶楼，为商人们提供住宿、存货、聚会之用。 　　目前似乎有重新开发成了商业古街的打算。 　　牌坊后有一座建于明代的关帝庙，庙内供奉着关公。 反映了当时山西商人忠义诚信的品格。 庙门的牌匾上四个威严的字：“乃大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