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锦湾忆》一一伯娭毑</p><p class="ql-block">伯娭毑本家姓李，湖北荆州人氏，如果至今在世的话，应该是百岁老人了，她是我嫡亲伯公公的堂客。她兄弟姊妹五人，排行老四，上面三个姐姐，下面一个弟弟。“四清”运动的后期，排查“敌特反修”分子的时候，父亲作为公社的外调员，到荆州查过伯娭毑的历史，三个姐姐只有一个留在老家，其余两个逃荒不知死活。一个弟弟被国军征了兵，据传是在台儿庄会战中牺牲了，反正没了音讯。</p><p class="ql-block">伯娭毑六岁被父田卖到堂班子（戏班子），从小就学习湖北小调和花鼓戏。十三多登台，也算是色艺双全，在当地小有名气，经常被大户人家，请去唱堂会。那时候，戏子的地位低下，唱完堂会后，经常被霸凌。班主也是无奈，为了生活，给伯娭毑灌了绝子汤，从此伯娭毑便失去了生育能力。</p><p class="ql-block">抗日战争爆发后，伯娭毑随戏班子流落到潭州锦湾。局势混乱，戏班子根本无法维持，有时连饭都吃不上。当时伯公公正好在锦湾东昇粮栈当伙计，主要是负责粮栈的伙食。伯公公见伯娭毑可怜，经常挤济她一些吃食。东昇粮栈的老板也是热心人，见他们俩人都是苦出身，便从中穿线，把两人撮合在一起成了家，伯娭毑在粮栈洗衣搞卫生。解放后，回到石牛山，出集体工，参加社会主义建设。</p><p class="ql-block">我出世记事起，伯娭毑和伯公公就被公社定为“五保户”，住在石牛山的西边山脚下，今城郊西京上筑二期附近。因为我是家族里的长子长孙，伯娭毑对我疼爱有加，只要我去她家零食是不会少。每次都要去掏出肉票，去砂子岭肉食站买肉加菜。伯娭毑到底是混江湖出身的，疼爱是疼爱，规距却是极严的。上桌吃饭，手要端碗，不端碗，筷子壳子就敲到我手上。吃饭不能叭唧嘴。不能在碗中翻菜。吃蒸蛋和豆腐汤时，汤匙只能挨着碗边勺，不能直接勺中间。碗中不能剩饭，必须用筷子扒干净吃掉。坐必须坐正，不能斜靠。进门要叫人，回家要告之。要敬祖先，要敬菩萨。不能玩水，不能在危险的地方蹦跳。总之一句守规距，要敬长辈，不欺神灭像，出门要抬头望天，低头看地。天晴不走黑，落雨不走白。这些老的传统和日常规距都是她亲口教诲我的，让我受益至今。</p><p class="ql-block">91日，我正在外地，伯娭毑去世了。家里商量后，怕影响我的学业，没有通知我。出殡的那天，婶婶用拖盘端着一件孝服，代替我送伯娭毑上了山。</p><p class="ql-block">现在想来，上一辈人日子虽苦，但活得真切，活得实在，活得传统，活得才像一个真正的中国人。</p><p class="ql-block">小小雷2025-10-21</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