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9月16日早晨,我们的大巴车缓缓驶离郎木寺,向着合作市行进。窗外,草原宛如一幅铺展到天边的绿绸,在九月的阳光下起伏延绵。草色已微微泛黄,却依旧丰茂润泽。远山含黛,近丘如浪,偶尔点缀着几顶藏民帐篷,炊烟袅袅,融进蓝天白云之间。</p> <p class="ql-block">“这草原的景色,一点也不逊于欧洲啊。”我对同行的朋友们感叹。</p><p class="ql-block">身旁一位旅伴应声道:“这里被人称作东方小瑞士。”</p><p class="ql-block">我哦了一声,心里却在想,这“小瑞士”之名不知从何而起,大约总觉得须借异国之誉方能印证此间风光。可这片草原又何需凭借他处之名?它自有其不可方物的气度,千百年来始终如此,不因谁的赞美而添彩,也不因谁的忽略而黯淡。</p> <p class="ql-block">车子渐行渐远,草原依旧连绵不绝。我的思绪却飘到了八十年前——同样是这片土地,却见证过截然不同的景象。那时的红军,衣衫褴褛、饥肠辘辘,跋涉在这片广袤而险恶的草原上。他们眼中所见的,绝非“风景”,而是生存的艰险与危机。沼泽隐于草甸,天气瞬息万变,前有堵截,后有追兵。</p><p class="ql-block">“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不知何时,毛主席的《长征》诗句已回荡在心间。那些年轻的生命,以钢铁般的意志踏过这片土地,将理想与火种播向远方。他们可曾想过,八十年后,会有游人乘着舒适的大巴,悠然欣赏他们曾经以生命跨越的“风光”?</p> <p class="ql-block">草原上的牦牛依旧悠闲嚼草,牧民的帐篷依然升起炊烟,天空始终明净如洗。大自然从不为人世的悲欢动容,它只是静默地存在,见证着一代又一代人的逝去与到来。</p><p class="ql-block">我也曾见过欧洲阿尔卑斯山麓的草原,确实秀丽绝伦。但美与美之间,何需一较高下?一草一木皆有自己的历史与性情,正如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与故事。将这里称作“小瑞士”,表面是赞誉,内里却未尝不藏着以西方为尺度的目光。我们的草原,就是我们的草原,不必借他人的名字来证明自己的价值。</p> <p class="ql-block">大巴继续向前,窗外忽然出现一片野花,紫的、黄的、白的,星星点点,在风中轻轻摇曳。游友们兴奋地举起手机拍照。</p><p class="ql-block">而我却想起,八十年前经过这里的那些年轻人,他们或许也曾看见这样的野花,却根本无暇驻足。他们心中有更辽阔的图景——是一个民族的未来,是一个国家的新生。他们的长征,从来不是为了看风景,而是为了改写命运。</p><p class="ql-block">如今我们安坐车中,欣赏他们以苦难换来的“美景”,这何尝不是一种历史的交错。我们所享有的和平与丰足,正是立于他们曾经的艰险与牺牲之上。</p><p class="ql-block">草原苍茫,天空浩远。在这天地之间,人如此渺小,却又如此伟大——因为人能记忆,能思考,能将不同时空的画面连缀成意义,从中汲取力量与启示。</p> <p class="ql-block">行车至合作市附近,草原渐远,屋舍渐密。导游拿起话筒介绍接下来的行程,车厢里洋溢着轻松欢快的气氛。由于高原反应,我和老强不得不暂别团队,从合作转车前往兰州。</p><p class="ql-block">我最后回望渐渐远去的草原,心中默念起《长征》诗的最后两句:“更喜岷山千里雪,三军过后尽开颜。”</p><p class="ql-block">而今的“开颜”,早已不限于三军,而是千千万万安居乐业的人民。这或许就是当年那些走过草原的战士,最渴望看见的将来。</p><p class="ql-block">草原静默如初,却早已见证所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