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似秋凉

小荷文学（魏以进）

　　一场秋雨过后，凉意忽至，深深的，冷你没商量。如今的天气就是这样任性，大起大落，就像孩童的脸，说变就变。昨天还万般逞能，闷热难当，今天就偃旗息鼓，败下阵来，缴械投降，逃进战俘的行列。早晨上班时穿的是短袖，由于是步行，而且还有点快，就出了汗，也就以为一天便是如此，没想到中午的一场雨浇灭了早已习惯的定势思维，下午便来了个意想不到的下马威，在室外不仅凉，还有点冷，有不少人匆匆换上了长袖，甚至加了外套，反应之快，迟钝的我自叹不如。

俗话说，春捂秋冻，言下之意，秋天不用急着增添衣物，可以适当抗一抗。虽说是古人生活经验的总结，但现在仍然适用。家乡还有一句睿智的古语，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倘若不吸取前辈的经验教训，跌跤摔跟头在所难免。既然对我们有益，为何不敞开胸怀采纳呢？抵制良策，应该是愚蠢最贴切的注脚。所以，只要不是凉的离谱，我们就应该再冻一冻，毕竟热了两个多月，暂时缓一缓，应该一点问题都没有。接踵而至的是春困秋乏，明显的症状为嗜睡，精气神明显不足，医学的说辞是生理现象，反正就是昏昏欲睡，当然，不是人，就没这反应。

下班依旧步行，忙碌一天之后虽说身心俱疲，但运动还是必不可少的。我是穷人也是庶民，只能用双脚一步一步承载与丈量平凡而卑微的人生。看大街上车水马龙，一个个轮子底下风弛电掣，惊诧之余，我深深地知道，除了路程远赶时间，还有驱使的快意与身份的说明，尽管说到底只是一种代步工具，可工具背后却多了不同层次的标签。现在的轿车是多元化的，除了油车与电车，还有油电混合的，选择什么车，得看站在什么角度。人们都知道坐豪车的除了暴发户，还有食利阶层，劳力者养活的仕族。像我等口袋干瘪，除了糊口，并无能力伺候这喝油吃电的铁甲壳，现代物质文明供人使唤，也将人毁灭于舒适之中。如今的井上围栏，并无长久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就像这秋天的凉意，无穷无尽的追逐，起初以为是忠贞不渝的信念，定睛一看，还是孔方兄，肉香也好，铜臭亦罢，均属原始属性，只是别低估了人性的贪婪。

　　路过一过街天桥，与大城市里的立交桥相比，倒像积木搭的玩具。这已不错了，至少避开了车流的威胁，尽管爬起来腿疼，但有所得必有所失，这是辩证的，也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桥下有一口袋公园，名字异常现实，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硬通货——黄金。古代有句俗语，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了淘金不知道葬送了多少冤魂。当然，与这里无关也没有丝亳的联系。媒体上经常披露，一些平台与银行勾结，推出网贷，花言巧语，极尽引诱之嘴脸，无孔不入，不知毒害了多少无知无辜的青少年，极度暴露了人性的贪婪与丑恶，危害之大，磬竹难书，必将被推向历史的断头台，接受正义的审判，即使凌迟也不为过，该诛。

天气是凉了，但人心一时半会估计凉不下来，浮躁着呢。随意一瞥，坐在公园的石凳上打牌的，下棋的，蹲在四周围观的，注意力全在眼下，专注的程度不亚于稚子被动画片吸引。秋凉似乎不合时宜，完全不懂人们的心，既然叫上了劲，就锱铢必较，即使是一块大洋，也会全力以搏。我佩服他们的腰椎好，坐上几小时一点事儿也没有，还是没有靠背的石凳。看来热爱还真是最好的老师与动力之源，尽管主角与看客大都是上了岁数的男人。

到晚上则顺承给了女人，广场舞相继跳起来，音乐声之大，唯恐这世界不知道这一隅，有一群在流行乐中燃烧卡路里的美丽雌性，连洋人都佩服不已，哪里有平坦之地哪里就有广场舞者，不知是在找回逝去的青春还是在填补现实的缺损。跳广场舞本无可厚非，只是不该把音乐声放得那么大，并非所有人都喜欢如此这般。否则，即使是盛夏酷暑，也会让人心凉的，喧嚣的背后还有需要安静的人。树人先生有作品写到，被戮者是中国人，看客也是中国人，字里行间传递的指向不言而喻。记得台湾早年间有个柏杨先生，文风犀利，一针见血，我想不少人应该还记得他的作品，虽然有些偏激，但并非满嘴跑火车，是有现实性与针对性的。人性的劣根不去，即使再过一百年，尘埃也依旧会漂浮到诸多角落，挥之不去。

　　街上华灯初上，雨又追了回来，像稚子赶路似的。少雨不行，雨多了也不好，钱钟书的《围城》真是道破了天机，人生万物如围城，城外的人想挤进去，城里的人想冲出来。前些日子暑热干旱，急坏了农人，也波及工薪阶层，收成差了，物价上涨，口袋就会干瘪，一滴一滴流失。我们都希望风调雨顺，形成良性循环，否则，首先受冲击的便是底层的人，节衣缩食，省吃俭用，好不容易攒了几两纹银，结果缩水了，只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天已秋，气虽凉，可城市没有夜晚，也不分季节，依旧灯红酒绿依旧车水马龙。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已无从寻觅，立有的只是喧嚣嘈杂和无穷无尽的噪音，躲进小楼成一统已是童话，童话里的世界都是令人向往令人憧憬的。儿时读童话倒也适宜，毕竟心地的污垢尚未堆积。

雨小了，凉意却浓了。一群孩童倒会见缝插针，你追我赶地骑起了单车。现在的单车轮子大，轮胎厚，爬坡还能加速，一袋烟的功夫就跑得无影无踪。据说从近几年开始人口呈负增长态势，老龄化加剧，一些社会矛盾日益突出。这们这一辈大多只有一个孩子，倒不是认识水平有多高，是不得已，须服从号令，胳膊拗不过大腿。仅一个娃对社会资源的占有率就低，付出了牺牲，按说应该自豪，可并不是那么回事，很多现实问题超出了预料，又无处诉说，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平衡点早已不知去向。

广场舞曲又轰然高声响起。有人说广场舞已成了邪教，无孔不入，虽嫌夸张，倒也形象，我没出过国，不知发达国家是怎么对待这一怪异的社会现象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噪声扰民是不受欢迎的，无论是处江湖之远还是居庙堂之高。

回到家时，已是万家灯火，匆匆吃罢晚饭。所谓晚饭，一杯麦片、一个苹果、一个鸡蛋和一袋牛奶而已，既省事又减轻胃肠的负担。国人的饮食习惯我以为应向东边的岛国学习，他们国民的平均寿命居全球之首就是有较为科学的饮食结构。树人先生倡导的拿来主义，只要是先进的，就应该学习与借鉴，别再摆出老掉牙的昔日风光来，自信不是建立在自大的基础上的。

　　夜色渐浓，凉意益深，灯火却旺。昨夜西风凋碧树，晏殊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写尽一生都是酸，今夜的秋风倒也霍达，除了拔下落叶，并无恶意。曲终人散，车流接踵上演，纵观上下五千年，科学技术发达了生产力先进了，可人的思想并未跳出亘古以来就有的圈子，好多习俗一代代沿袭，一辈辈传承，仔细一分析，并未有质的飞跃。无论在哪儿，都有传统文化的影子，可能是久居县城的缘故，见识有限，仿佛井底之蛙河里的虾。

本想涂鸦一篇《秋凉赋》，无奈在夷陵做过县太爷的欧阳修早有《秋声赋》，草木无情，有时飘零；人为动物，惟物之灵。只得作罢，我等无名之辈，想超越前人，估计还要再修炼三十年。

秋凉的脚步近了，就像洪波涌流，欲抽身，恐已晚矣。既来之，则安之，能凉爽肌肤，空乏其身，随之心怡神怡，何乐而不为呢？文化无法超越，方法论与思维方式不妨一决高下。凉了，也热了，一个旧的季节结束了，新的时节来了，悄无声息地来了。轻轻的，她来了，正如她轻轻的去。

(二0二五年九月十八日晚)

(魏以进，教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有百余篇散文于UN New China、香港《文汇报》、《湖北日报》和《三峡文学》等国内外报刊发表，出版有散文集《故乡魏家坡》。发起成立小荷文学社，指导学生写有千余篇习作发表于各级各类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