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我的家乡在桂林平乐,古称昭州,在广西东北部,东接钟山、南邻昭平、荔浦、西北毗邻阳朔、北连恭城,是桂林下辖的一座千年古城,城西的漓江、茶江与荔江在此交汇,三江碧水曾是古城最鲜明的底色,沿河岸而建的老街,曾满是四五层的木质吊脚楼,虽透着古朴韵味,却难逃火灾隐患与春季大雨后的“水浸街”,那时汽车与人过河全靠摆渡,不便的交通困住了古城的脚步……</p> <p class="ql-block"> 改革开放的浪潮中,平乐迎来了蜕变,随着人口增长,南洲、月城成了新的发展热土,县委办公楼从老街迁至河对岸的南洲,现在三座大桥横跨三江,将古城与柳州、南洲、阳朔紧密相连,既打通了经济脉络,也让居民出行告别了摆渡时代</p> <p class="ql-block"> 如今的老街,部分吊脚楼已改建为水泥房,却依旧保留着原有风貌,新与旧在此交融,见证着这座三江古城的新生</p><p class="ql-block"> 儿时玩伴今何在,桑田岁月六十载</p><p class="ql-block"> 耄耋老翁非少年,东西南北话沧海</p> <p class="ql-block"> 一座大桥飞架两岸,贯通南北,将南洲新区与老城区紧密相连,一头连着老城烟火,一头通向蓬勃发展的南洲新区,县委、公检法大楼已纷纷迁至此处,正引领着这片土地迈向新的发展</p> <p class="ql-block"> 这次回平乐在县城住一晚,一早起床吃碗米粉就在街上走走,漫步到河岸边,对岸的码头一眼撞进视线,瞬间回到了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学生时光,那年我刚从太平小学读完初中,升学到附城公社中学读高中,那时的学制短,小学五年、初中两年、高中两年,而学校就挨在公社旁的码头附近,小时候去县城逛街是件稀罕事,从家里出来要走近九公里,学校与县城城区隔着桂江,去县城街上全靠两种“渡”:车渡免费,但得等有汽车过河才开船,而且上岸后离街道还远,渡船随时能开,却要花二分钱一趟,那时候家里收入微薄,二分钱总舍不得花,即便好不容易到了街上,想吃碗米粉,也会自己带上二两米省几分钱,码头的风、等渡的时光、舍不得花的二分钱、揣着米去换米粉吃,都成了藏在儿时记忆里的旧滋味……</p> <p class="ql-block"> 旧时渡口的码头石阶还在,斜探向河边,早没了往日人潮,只剩钓鱼翁与种菜人偶尔踏过,杂草从台阶的裂口里钻出来,一丛丛漫过磨损的石棱,透着股无人问津的荒寂</p> <p class="ql-block"> 老街道早没了往日热闹,商铺多半迁去了黄浦路和老车站,白日里只有上下班的行人匆匆掠过,人气顺着搬走的商铺流去了黄浦路和老车站<span style="font-size:18px;">,</span>难见外来游客的身影,整条街静得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连风掠过墙面,都带着几分冷清</p> <p class="ql-block"> 这栋楼是曾经的工农兵饭店,是儿童时代去县城最体面的去处,一楼永远飘着米粉的热汤气,人挤着人,二楼却像另个天地,点菜吃饭的地方,桌面被擦得干干净净,服务员端着上菜的盘子来回走,菜香混着暖光漫在空气里,高中时在二楼吃过次饭,是外婆带我去的,点了两个菜,一个炒猪肝,一个是肉片,那时穷,难得吃上一次肉,肉片裹着酱色,热气裹着鲜气扑到脸上,外婆自己几乎不动筷,把肉往我碗里夹,说“好吃吗?多吃点”,那味道早刻进记忆里了,那不只是菜香、不是二楼比一楼更暖的风,是外婆笑着的样子,是那年代觉得“能上二楼吃饭,了不起”的欢喜……</p> <p class="ql-block"> 走过老街道,旧屋斑驳,年久失修,每一道裂痕都刻着岁月的痕迹,在满目沧桑里静静诉说着小城的过往</p> <p class="ql-block"> 斑驳的旧屋、失修的老街道,以满目沧桑的姿态,成了平乐最沉默的见证者,将一城历史都藏进了时光的褶皱里</p> <p class="ql-block"> 老街的丁字路口,那座顶着红五角星的旧房格外显眼,它曾是县城八、九十年代最热闹的百货公司,如今依旧敞开着门,做着日用百货的生意</p> <p class="ql-block"> 走进店里,时光仿佛在这里停驻,旧时的玻璃柜擦拭得干干净净,里面摆着针头线脑、搪瓷盆、香皂牙膏,还是记忆里的模样,没有现代化商场的喧嚣,只有货架间缓慢移动的身影和偶尔响起的问询声</p> <p class="ql-block"> 老街乘汽车也就是三、五分钟,旧时去一次,可以高兴一个月</p> <p class="ql-block"> 在老街的中部,有间“渔人码头餐厅”,老木窗棂配着青砖黛瓦,墙上挂着渔歌小调的旧海报,连桌椅都带着点漓江木船的温润感,不像餐厅,倒像街坊邻里闲坐的老地方</p> <p class="ql-block"> 老板笑着说“在这里只是吃碗面而已”,可熟客都知道,这“一碗粉”藏着地道的桂林魂,蒸得泛着玉色光泽的切粉,浇上琥珀色的老卤水,锅烧脆得咬响,酸豆角鲜得提味,拌匀时米香混着卤香飘出来,记忆里的家乡味道,在平乐真正的惊喜,是藏在那“平乐十八酿”里,平乐代代相传的烟火智慧里,厨师把漓江鲜鱼剁成泥、猪肉剁成碎末、山野香菇切成丁,裹进薄如蝉翼的豆腐酿、脆嫩的辣椒酿、软滑的茄子酿里,十八种食材,十八种酿法,每一只都塞得满满当当,蒸好的酿菜透着清亮,咬开是内馅的鲜与外皮的嫩,鲜得像把当地的山水与家常都包进了这一口里,在这里,吃的从来不止一碗粉、一桌酿菜,是老街的慢时光,是老板的热情,更是家乡人把山水滋味酿成家常的温情……</p> <p class="ql-block"> 餐厅的走廊中摆放着一些旧物品、一架二八大杠,一代人的记忆,一代人的梦想……</p> <p class="ql-block"> 在渔人码头餐厅门口偶遇两位晨运后歇脚的老人,男的姓林,八十多岁的年纪,是土生土长的老街“活字典”,身后老房子的旧主、当年街边生意的兴衰,他都能娓娓道来</p> <p class="ql-block"> 聊到退休前的日子,老人更是神采奕奕,原来他曾在县国营医药公司工作,这让我忽然想起,自己高中毕业后在县城旁粉岩山脚下当保安、守仓库的经历,那时医药公司仓库的管理员叫伍学培,算下来,入伍离开那已有四十多年,和老伍再也没见过面,没成想这随口一提,竟撞出了缘分,老人笑着说,伍学培不仅是他当年的同事,还是沾着亲的亲戚,他如今已86岁,就住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四十多年的光阴隔在中间,却因这街头一遇,把不相干的过往串成了线,这世界的巧,有时真让人感叹……</p> <p class="ql-block"> 顺着老林指的方向,在麻纺厂附近的街上,很容易就找到了武学培的住处,八十六岁的他坐在门口,腿脚已不太方便,但听力好使,外出全靠电动轮椅,还得家人陪着,见了面,经提示他竟一下叫出了我的名字,对我在仓库工作的那段日子记得清清楚楚,我刚高中毕业回乡劳动,就跟着嫂子的弟弟,还有大队另外两人,到县城粉岩边的仓库当保安,老伍正是那座战备仓库医药库管理员,后来仓库转制归了医药公司,他一直在医药公司干到退休</p> <p class="ql-block"> 闲聊间才知,老伍七十年代当过兵,在珠海外岛守边防,还留队提了干,转业后回了平乐家乡,而我,在仓库只待了一年多,就入伍去了广东,退伍之后便留在了深圳工作,这么多年过去,往事早已散在时光里,可和老伍在战备仓库共处的那段日子,还有他喊出我名字的瞬间,却依旧清晰得像昨天发生的事……</p> <p class="ql-block"> 重走平乐老街,遇到仍能叫出我名字的老伍,再想起粉岩山窝那座石灰岩砌成的大仓库,四十多年的时光仿佛被轻轻揉在了一起,那顶着五角星的旧百货商场,麻纺厂附近老伍家门口的阳光,还有仓库里冬暖夏凉的干爽气息,都不是模糊的过往,而是藏在岁月里的印记,印着我刚高中毕业时的青涩,印着老伍守过边防、管过仓库的人生,也印着平乐这座小城慢慢流淌的旧时光,这些人和事,或许早已被时光改变了模样,却永远留在了心里最软的地方,每次想起,都像回到了那年夏天,粉岩旁的仓库里,阳光透过石窗,照得尘埃都闪闪发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