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地婚礼饺里的旧时光

清风

东北的婚礼总带着股爽朗的劲儿，头天办喜事儿要么搭起大棚杀猪宰羊，要么干脆订好饭店，图的就是个省心利落。可到了齐鲁大地，婚俗里的烟火气却藏在一屉屉饺子里，热热闹闹地裹着人情味儿。

昨天在滨州参加婚礼，正日子前一天的院子里早已挤满了人。青石板路上摆着好几张方桌，面盆里的白面团被揉得发亮，旁边的瓷盆里盛着两种馅儿——韭菜肉的绿油泛着香，是“长长久久”的盼头；白菜肉的颗颗分明，藏着“百财进门”的吉利。我刚迈进院门，就被一只沾满面粉的手拉住，转头一看，竟是多年没见的老同学阿哲。她鬓角多了些细碎的白霜，笑着拍我肩膀：“可算把你盼来了，上学时你总抢我饭盒里的饺子，今天管够！”

这话一出口，记忆瞬间翻涌。高中时我们俩是同桌，冬天总揣着家里包的饺子当午饭，他不爱吃韭菜馅儿，每次都把自己饭盒里的白菜肉饺子拨给我。那时候的饺子个头小，皮儿也薄，却裹着少年时代最纯粹的暖。如今再看眼前的场景，男女老少都动起了手，婶子们捏褶子的手法又快又匀，孩子们围着桌子捏出歪歪扭扭的“小元宝”，阿哲蹲在墙角，正跟当年的班长老周唠得热乎。老周头发谢了顶，手里却还熟练地擀着皮儿，见我过来便打趣：“当年你上课偷吃饺子被老师抓包，还是我替你瞒的呢！”

正说着，院角传来“哗啦”一声，是师傅往不锈钢大桶里下饺子。沸水翻涌着托起白胖的饺子，热气裹着肉香飘满整个院子。先前摞得老高的木排子上，一盘盘饺子很快被分送到人手里。有人围着方桌坐，有人干脆靠在墙根儿，我和阿哲、老周捧着盘子蹲在门槛边，咬一口饺子，还是当年熟悉的咸香，只是身边人的眼角都多了些细纹。“还记得毕业那天，咱们在操场边说要每年聚一次，结果这一隔就是十年。”阿哲的声音轻了些，“你看老周，当年总爱跟老师抬杠，现在倒成了最稳重的人。”

老周笑着摆手，指了指不远处正在教孩子包饺子的新娘：“咱们都老了，可日子还得热热闹闹地过。你看这饺子，包的是馅儿，裹的是人情，就像咱们这帮老同学，不管隔多久没见，一见面还是当年的模样。”说话间，又有人端来刚煮好的饺子，热气模糊了眼前的景象，却清晰了心底的记忆——那些在课堂上传过的小纸条，在操场上跑过的青春，都像这饺子里的馅儿一样，被妥帖地藏在时光里，一开口，全是温暖的滋味。

暮色渐沉时，院子里的欢声笑语还没停。木屉上的饺子少了又添，桶里的沸水沸了又凉，就像岁月里那些来来往往的人，兜兜转转后，总有人会带着当年的情谊，陪你再吃一顿热乎的饺子。原来所谓时光飞逝，不过是当年的少年换了模样，可藏在烟火气里的旧时光，却永远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