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绵长，梦忆未央》文/黄鑫

大河洋美术馆

《秋雨绵长，梦忆未央》

文/黄鑫

2025的场秋雨，随着雷声轰鸣。

这场秋雨如音乐般优美的旋律，在我的脑后周旋。它一直盘旋在秋的窗外，却让我回忆起孩提时的罗源湾畔，那是在天边的故乡和我童年的那一段时光。

猛然发现，秋天已接近了时声，可南方的雨水却一点儿也不见减，只管淅淅沥沥地下着，弥漫着让人无法逃离的伤感，让人不自觉地想到了易安的“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抑或是李煜的“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连绵不绝的雨水，阻了人们出门的心思，也让人的心开始泛了潮。于是，伤感和牢骚便成了雨天的基调。但对我来说，下雨天带给我更多的是温馨、快乐与幻梦。

一、童稚雨趣，珠玉琳琅

儿童时期，下雨天的我格外快乐。那一串串从天空降临的晶莹珠宝对孩童来说是巨大的诱惑，我又怎么肯放过这赏玩的乐趣呢？于是，我便撑着一把印着卡通小熊的蓝底花伞闯入雨的世界，伸手接住那珠玉似的雨，指腹触到雨珠的刹那，凉意顺着指尖窜进心里，却惊不起半分不适，只觉是大自然递来的清凉馈赠。好像留住了雨珠，就与大自然有了神秘的联系。

若单单只是留住雨珠好像不足以完成一场狂欢，因此，有时我也会在雨中奔跑，任由雨珠在我的身边落下。脚下的积水被踩得四溅，裤脚早已被雨水浸得湿透，可脸上的笑容却灿烂得胜过晴天。我会故意在水洼里蹦跳，看那透明的水珠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再重重地砸在地面，晕开一圈圈涟漪。偶尔还会蹲下身，观察蚂蚁在雨中如何艰难地搬运食物，看蜗牛背着沉重的壳在湿滑的路面上缓缓爬行，那时的世界，因一场秋雨而充满了探索的趣味，只觉得神清气爽，河洋古镇上的秋，连空气都带着雨后青草的甜香。

淋了雨，回到家自然免不了挨一顿批评。刚进家门，便看见母亲板着脸拿着毛巾等我。她用毛巾在我头上使劲揉搓几下，又絮絮叨叨地催促我去洗澡换衣服。她那密集的唠叨与窗外的雨声融合在一起，竟然十分和谐。洗完澡，我与母亲一起蜷缩在柔软的棉被里。雨还在下，一滴滴敲在瓦片上。不料想，竟敲出了烟雨朦胧的江南曲调，把我带进美好的梦境。梦里，我仍是那个在雨中疯跑的孩子，手里拿着用梧桐叶做的小船，将它放进积满雨水的小水潭里，看它载着几颗雨珠，晃晃悠悠地驶向远方，直到被风吹得转了向，才咯咯地笑出声来。

二、少年雨境，诗意徜徉

少年时代，下雨的世界是我的王国。我仍然喜欢撑着伞走进雨里，只是不再奔跑，而是漫步。在雨中漫无目的地行走也是极有意思的，一切都随性而为，走到池塘边，便看看雨水在水面上踏出的涟漪，欣赏“绿盖半篙新雨，红香一点清风”的清丽画卷。秋雨打在荷叶上，将那碧绿的圆伞打得微微颤动，颗颗雨珠在叶面上滚来滚去，像极了调皮的孩子在绿毯上嬉戏，最终忍不住重力的牵引，“啪嗒”一声落入水中，惊起一圈细微的水纹，很快又归于平静。池中的鱼儿似乎也被这雨景吸引，偶尔会探出脑袋，吐几个泡泡，像是在与雨珠打招呼。

走到村道中就静静品味雨的心声，想象着“点点滴滴雨到天明，凄凄恻恻梦不成”的辗转反侧。秋雨落在桂花树上，那细碎的金黄小花本就香气馥郁，经了雨水的冲刷，更是将甜香弥漫了整个村庄。我会站在桂花树下，任由那带着雨珠的花瓣轻轻落在伞面，再滑落到肩头、发间。深吸一口气，满鼻都是桂花的甜香与雨水的清冽交融的气息，心中便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月季在雨中却显得有些颓靡，花瓣被雨水打落了几片，散在泥泞的地面上，可那残存的花朵依旧努力地绽放着，红的、粉的，在雨幕中倔强地摇曳，像极了少年人不服输的模样。

有时我也会带上纸和笔描摹雨景，记录大自然送给我的礼物。走进被烟雨铺满的小巷，河洋古道的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格外清亮，倒映着两旁白墙黑瓦的影子，朦胧中竟有了几分水墨画的韵味。我就会想到油纸伞，想到丁香，于是我写：“在悠长的雨巷彳亍，可惜我没有油纸伞，也没遇见丁香。”可即便如此，我仍爱极了这小巷的雨景，偶尔有穿着蓝布衫的老人撑着伞缓缓走过，脚步声在空荡的巷子里回响，更添了几分静谧。

看见夕阳残照，细雨朦胧，于是我写：“昏黄的雨，分你一半。”那时的天空，一半是雨云的灰蒙，一半是夕阳的橘红，两种颜色交织在一起，给秋雨笼罩的世界镀上了一层奇异的光晕。我会找一个高处，比如学校的天台，俯瞰整个被雨幕笼罩的小城。远处的山峦在雨雾中若隐若现，像是被谁用淡墨轻轻晕染开的轮廓；近处的楼房错落有致，家家户户的灯光在雨里显得格外温暖。

有人说雨水最是赤诚，因此在雨水面前，我不必再掩饰，将心事化作雨珠，向外倾倒，点点滴滴，一任阶前。少年的烦恼，像极了这秋雨，有时细密缠绵，有时又骤然而至。我会把那些关于学业的压力、关于未来的迷茫，都写在纸上，然后看着雨水将字迹一点点晕开、模糊，仿佛那些烦恼也随之淡去了。

三、今时雨悟，离合沧桑

近来，我翻阅宋词，读到蒋捷的《虞美人·听雨》：“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终于明白，悲欢离合是人生常态，年少的热忱与闲情终究会淡去，有些人、有些事离开了便是真的离开了，有时连一帘幽梦都不愿留下。

如今的我，在一个秋雨绵绵的午后，坐在窗边，看着雨水敲打着玻璃。思绪不自觉地飘回了从前，想起了儿时一起在雨中玩耍的伙伴，如今早已天各一方；想起了少年时在雨巷中偶遇的那个撑着油纸伞的姑娘，也早已没了踪迹。就像这秋雨，来了又走，从不为谁停留。

我起身走到阳台，推开窗户，一股夹杂着泥土气息的秋风扑面而来，带着秋雨的凉意。楼下的街道上，行人撑着各式各样的伞，行色匆匆。一对情侣共撑一把伞，依偎着走过，伞面上的雨珠随着他们的脚步轻轻晃动；一个母亲牵着孩子的手，孩子蹦蹦跳跳地踩着水洼，母亲则在一旁温柔地叮嘱着。这一幕幕，像极了我曾经的模样，只是主角换了人。

我忽然想再去看看那片池塘，那座村庄，那条小巷。于是，我找出了许久未用的雨伞，撑开，走进了这秋雨中。雨水打在伞面上，发出“噼啪”的声响，熟悉又陌生。

走到罗川湿地公园的池塘边，荷叶已不再是盛夏时的碧绿，边缘泛起了枯黄，上面的雨珠也少了几分灵动，多了几分沉静。正在想村庄里的桂花是否依旧飘香。还是，只是我再也找不回少年时那份纯粹的心境。小巷还是那条小巷，古村落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更加光滑，只是两旁的房屋有些已经翻新，少了几分旧时光的韵味。

那一夜的梦中，我在小巷的尽头停下脚步，看着雨丝在眼前编织成一张细密的网。忽然明白，不是雨变了，也不是景变了，是我变了。岁月像这秋雨，一点点冲刷着我的记忆，也一点点沉淀着我的心境。

只是人也总是恋旧，窗外的雨还在下，我想，也许我该撑一把伞去雨中重温旧梦了。不是为了找回过去的自己，而是为了在这秋雨的洗礼中，更加坦然地面对未来的风雨。毕竟，人生就像一场漫长的秋雨，有欢乐，有悲伤，有相聚，有离别，我们能做的，便是在雨中从容行走，欣赏沿途的风景，接受所有的变迁，然后，带着这份对雨的眷恋，继续前行。

雨声依旧，在这秋天的时声里，谱写出一曲关于时光、关于记忆、关于离合的悠长乐章。而我，将在这乐章中，继续书写属于我的秋雨故事。

黄鑫

2025.9.16于福州东海岸诗港

☆图片来自于网络；国画篆刻作品/黄鑫

本文作者黄鑫近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