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菏丛

仙人掌

雨丝如愁，斜斜掠过黛色屋檐，我撑伞踱至池边。青萍微动处，千柄绿荷正擎着细雨，恰如宋代诗人杜衍笔下“翠盖佳人临水立，檀粉不匀香汗湿”的景致——翠绿荷叶舒展如佳人华盖，雨珠轻沾粉白花瓣，似美人妆容被香汗晕染，平添几分娇憨。

风过池面，荷叶应声翻卷，雨珠从叶尖滚落，碎成满地流光。这动态的灵趣，正应了杜衍“一阵风来碧浪翻，珍珠零落难收拾”的描摹，那“珍珠零落”的鲜活，恰是宋代文人诗里独有的“精致的淘气”，让雨中荷塘跳出了静态的清雅。

俯身细看，雨滴触叶的瞬间更显奇妙。杨万里在《观荷上雨》中写的“细雨沾荷散玉尘，聚成颗颗小珠新”，竟半点不虚——雨丝落下时似玉尘轻散，转瞬又聚成颗颗莹润新珠，在叶面上流转滚动，仿佛天地间最精巧的魔术。而他在《昭君怨·咏荷上雨》里的“却是池荷跳雨，散了真珠还聚”，更添时空意趣，似从西湖雨荷的磅礴入梦，醒来只见庭院荷池里，雨珠跳落又聚拢，活脱脱一幅“水银窝泻清波”的画卷。

风势渐起，垂杨轻舞，雨珠从荷叶滑落，坠入池中，溅起细碎声响。刘颁“东风忽起垂杨舞，更作荷心万点声”的诗句忽然浮上心头，这雨打荷叶的簌簌声，竟成了最解压的天籁，将尘世烦扰都揉碎在水波里。雨歇之际，风过荷丛，一缕清冽香气漫来，周紫芝“风与数荷香”的描摹愈发真切，那香气似与“云分一山翠”的绿意交融，在鼻间漾开，成了视觉与嗅觉共通的诗意。

待暮色渐浓，残雨仍挂叶尖，偶有枯荷立于波间，倒让人生出李璟“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的感怀。细雨中的荷，既有佳人临波的娇美、珍珠跳落的灵动，亦有雨歇香凝的清韵、残叶凌波的苍凉，千般姿态都藏在古人的诗句里，供今人在雨巷池边，一一品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