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荷花

仙人掌

雨终于收了些性子，不再是先前噼里啪啦的急骤，转而化作淅淅沥沥的细响，打在窗玻璃上，留下蜿蜒的水痕。我拿出折叠伞，穿上雨鞋，径直走向村边的荷塘，我想去看看荷在雨中的模样。雨天观荷，定有不同寻常情趣。

荷塘边的路湿漉漉有点滑，我小心翼翼地来到池塘边，远远望去，往日铺展如绿云的荷叶，此刻都缀着水光，像被撒了把碎钻，风一吹，整塘的绿便跟着晃，连带着雨丝也缠缠绵绵地斜了方向。

荷叶挨挨挤挤铺在水面，每一片都承着雨的馈赠：细密的雨珠落在叶心，倏地凝成透亮的银球，风一吹，便顺着荷叶的弧度滚起来。它们时而独自打转，时而与邻珠相融，滚到叶边时又被绒毛轻轻拦住，像群调皮的孩子在绿毯上追逐嬉戏。待水珠聚得沉了，荷叶忽然微微一倾，“哗啦”一声，水珠便坠入池中，溅起细碎的水花，荷叶反倒顺势挺了挺腰，恢复了舒展的模样。我收了伞骨的大半，让细雨能落在手背上，凉丝丝的，倒比晴日里更添了几分亲近。

荷花在这绿浪里藏着、立着，各有各的模样。靠岸的几株开得最盛，粉白的花瓣层层舒展，雨水顺着花瓣的纹路往下淌，聚在花托处，却半点不压垮那挺拔的花茎，反倒让花瓣更显莹润，像蘸了晨露的胭脂。稍远些的几枝却懒怠些，花苞半含着，花茎微微歪斜，仿佛被雨打乏了，正歪着头小憩，花瓣边缘沾着的水珠，倒像它垂落的睫毛上挂着的泪，楚楚又可爱。还有些刚冒尖的小荷，卷着嫩黄的叶尖，雨水打在上面，竟嵌出个小小的水窝，像给新生命坠了枚水晶坠子。

雨还在下，细得几乎要与雾相融。荷叶的绿愈发浓碧，荷花的粉愈发清丽，连空气里都飘着荷的清香，混着雨水的微甜。我收了伞，任细雨落在肩头，看着水珠滚落、荷叶轻摇、荷花静立，先前的兴致渐渐翻涌成满心欢喜。这雨里的荷，没有晴日的张扬，却多了份灵动温润，越看越觉心醉，赏荷的兴致也愈发高涨，竟全然忘了时间。

荷叶的绿是浓得化不开的碧，荷花的粉是润得透了的艳，连空气里都飘着荷的清香，混着雨水的腥甜，往鼻腔里钻。我扶着池塘边的小树，看着水珠在荷叶上反复滚动、坠落，看着荷花在雨雾里时而挺秀、时而慵懒，先前的几分闲适，渐渐酿成了满心的欢喜——原来冒雨观荷，观的不只是荷的模样，更是雨与荷缠缠绵绵的情意，是这份独属于雨天的、安静又鲜活的趣味。

风又起了，伞沿被吹得轻轻晃，我却不愿挪步。这雨里的荷，比晴日里更添了几分灵动，赏到兴头处，竟觉得这细雨、这绿荷、这滚动的水珠，都成了专属于我的景致，让人越看越爱，越赏越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