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旧金山小镇沐浴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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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来以为，旧金山湾区的美，多半被金门大桥与恶魔岛占去了名声，至于那些散落在海湾周边的小镇，则鲜有人特意拜访。这次正好有事路过Sausalito小镇，便在午后往小镇驶去。车行过金门大桥，不多时便转入蜿蜒山路，一侧是青翠山丘，一侧是湛蓝海湾。桥那头还是旧金山的喧嚣，这头却已是另一个世界了。

车沿着海岸线蜿蜒而行，窗外闪过的是碧蓝的海水和白得发亮的帆船。转过几个弯，小镇便豁然眼前——白墙红顶的房屋依山而建，层层叠叠，宛如地中海沿岸的某个小城被整个儿搬到了加州的海湾。

海边的停车场就在镇中心，一边是大海，一边是主街，此时，阳光已不再炽烈，而是变得柔和温润，洒在街道两旁的 boutique 店铺橱窗上，反射出慵懒的光。

游人已渐渐散去，小镇恢复了它本真的宁静。我沿着主街缓步而行，耳边不时传来咖啡馆里杯盘相碰的清脆声响，夹杂着低低的人语笑声。

走到镇中心的小广场，有一个欧式喷泉，只见三五老人坐在长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他们的面容被岁月雕刻得沟壑纵横，却洋溢着安详满足。一位白发老妪正喂食鸽子，那些灰白相间的小生灵围绕在她脚边，时而扑棱翅膀，争抢食物碎屑。老妪不急不恼，只微微笑着，仿佛这就是她每日最大的乐事。

主街不宽，两旁是各色小店。画廊、古董店、手工艺品店林立，橱窗布置得极是精致。我缓步走着，不必担心被人流推着向前——这里的游人三三两两，多是闲散的模样。一个画匠在街角支起画架，对着海湾写生，画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却不曾抬头招揽生意，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走进一家书店，门铃叮当作响。店内不大，四壁皆书，从地板直堆到天花板。老板是个银发老者，坐在柜台后读一本厚书，见我进来，只微微颔首，便又低下头去。我随意翻阅，发现这里多是航海、艺术类的书籍，想是与这海边小镇的气质相合。抽出一本旧书，扉页上有前主人的签名和日期，竟是三十年前的了。书页泛黄，散发着旧纸特有的沉香。

我继续向水边行去，海风渐强，带着咸腥气息扑面而来。码头边停泊着各色游艇帆船，随波轻摇，缆绳与桅杆相击，发出规律的咔嗒声，宛如大自然的催眠曲。远处，旧金山的天际线在薄暮中若隐若现，金融区的高楼如海市蜃楼，而海湾水面上则荡漾着破碎的暖色光斑。

寻得街旁橱窗下的长椅坐下，我方才觉出疲惫来。身体沉入椅中，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眼前景致吸引。一对中年夫妇携手漫步于木板路上，不时停下脚步，指向某艘特别的船只或空中的海鸟，低声交谈着什么，继而相视而笑。那笑容里藏着经年累月的默契，教人看了不觉心生暖意。

午后阳光将我的影子拉得老长。我忽然觉得有些倦意，便靠着长椅背，半合着眼皮。耳边是海浪轻拍岸边的声音，间或夹杂着远处传来的笑语声。这声音不远不近，恰到好处地融入环境，不但不觉得吵扰，反而更添几分宁静。

起身沿着木板路继续前行，路过一家冰淇淋店，便进去买了一个甜筒。冰淇淋是海盐焦糖口味的，咸中带甜，恰如这海边的空气。我一边舔着冰淇淋，一边看路边艺人表演。一个年轻人弹着吉他，唱的是六十年代的老歌，声音沙哑而深情。脚边的琴盒里有几张纸币，但他似乎并不在意，闭着眼睛，完全沉浸在音乐里。

再往前走，便到了小镇的艺术区。这里曾经是渔人码头的一部分，如今改造成了艺术家的工作室和画廊。我信步走进一家开放式的工作室，里面陈列着各种以海洋为灵感创作的艺术品。有浮木雕成的海鸟，有贝壳拼贴成的画作，还有用渔网和旧船桨做的装置艺术。艺术家本人正在工作，满手油彩，见我来，只点头微笑，便又继续他的创作。

我忽然想起美国作家杰克·伦敦曾经在这附近住过，他的《马丁·伊登》中就有描写海湾景色的段落。不知他当年看到的，是否与我此刻所见相似？或许海湾千百年来基本未变，变的只是看海的人罢了。

傍晚时分，我信步至小镇尽头的海岸。夕阳西斜，余晖洒满整个萨萨利托湾，将眼前的一切染成蜜糖般的金色。山坡上密密麻麻的房屋错落有致，红顶白墙的建筑犹如一个个精巧的火柴盒，层层叠叠地从水边一直堆叠至山腰，在斜阳中投下长长的影子。

不远处，海湾里帆影点点。白色的船帆在晚风中鼓胀，像是海面上翩跹的白蝶，与对岸旧金山摩天楼群的天际线构成奇妙的对话。海浪轻吻着岸边的礁石，发出舒缓的节奏，仿佛大自然在低吟浅唱。

沿着海滨小道漫步，一侧是色彩明快的居民住宅，鹅黄、天蓝、浅粉的外墙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柔和；另一侧则是无垠的大海，海平面尽头，旧金山 downtown 的轮廓在暮色中渐渐清晰。金门大桥如一弯红色的新月，悬于碧海青天之间。

偶尔有海鸥掠过水面，翅膀沾着金光，发出清亮的鸣叫。微风送来咸涩的海的气息，夹杂着远处餐厅飘来的美食香味。三三两两的游人凭栏远眺，每个人的脸上都沐浴着夕阳的暖光，神情安详而惬意。

这真是一个梦幻般的小镇，将海的辽阔与山的秀美，都市的繁华与小镇的宁静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站在这里，仿佛置身于一幅精心绘制的风景画中，每一个角度都值得珍藏，每一个瞬间都令人沉醉。

暮色渐浓，华灯初上，山坡上的小房子陆续亮起温暖的灯光，如星星洒落人间，与对岸旧金山的璀璨灯火交相辉映，共同编织出一个旖旎的海湾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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