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夜色清浅，初秋微岚。</p><p class="ql-block"> 在队部门口的坪埕上，已有不少纳凉着等候评工的半大劳力者。其中，也有队长的弟弟艾合作，他满十八岁了，一个高中毕业的回乡知青……队长的哥哥艾土改很铁面，说你合作刚刚回乡，只能半劳力工分！</p><p class="ql-block"> 林自然记工分，乐得做一个好人，说“你哥真的无私，佩服！”斜乜合作一眼，心想，“嫩着呢，再加一把劲！”一笔重重划下，一个“3”字如龙腾跃……合作一身蛮劲，有着他父亲大牛的宽阔体魄，他也瞟了一眼林自然，“瞧好了，冬季征兵，到我三哥互助的部队去！”</p><p class="ql-block"> 一旁的艾妈妈，一听三儿“互助”的名字，连声“我家三儿在西沙！”</p><p class="ql-block"> 合作知道自己说漏嘴了，忙偎依在母亲身旁，“妈别急，我说着玩呢！”</p><p class="ql-block"> “男子汉，能说着玩？”艾妈妈拽合作一把，反其意而说之，“去，干么不去，艾家男儿，保家卫国！”</p><p class="ql-block"> 合作还以为母亲会因为想念互助而阻止自己参军呢！</p><p class="ql-block"> 林自然也曾参加过一次冬季征兵，且体检合格，但他是林家独子，他的父母以“独子不宜当兵”的什么条例，一口将带兵的首长噎得哑口无言……安心务农吧，只有记工员的远大抱负了，林自然望“兵”兴叹，“合作兄弟，生在艾家也真是一种福气耶！”</p><p class="ql-block"> 自然与合作，握手言欢。</p><p class="ql-block"> “别让你哥知道，我给你记全劳力工分！”自然讨好。</p><p class="ql-block"> “别，别，别！”合作不自然了，“原则问题，你让我犯错误！”对视一笑。</p><p class="ql-block"> 林自然，笑得不自然。</p><p class="ql-block"> 忽然的，他模仿着土改的那一种高调，朝坪埕上或坐、或站的人们，他又呼喝一声“记——工——耶！”见大伙还是不急不缓，“等一会，我们的剑英知青兄弟有新节目！”</p><p class="ql-block"> 一种期待，让评工现场一下子就踊跃了起来，记工册如鲫一般，一本又一本地“递”到自然的手边……土改就好奇了，你林自然又卖什么关子？</p><p class="ql-block"> 刘剑英真是人才！那半导体收音机在队部唱响的时候，不用土改歇斯底里地呼喊了，只要《东方红》一唱“红”，队部就大门敞开，不必土改或自然大声嚷嚷地招揽……剑英悄悄告诉过土改，哪天我电池、音箱、话筒什么的都准备齐全了呀，就让你队长喊声“上工耶”，一下子就能响遍岭兜一整个村！</p><p class="ql-block"> “那敢情好！”</p><p class="ql-block"> 土改去参观过龙山坳的“学大寨”样板村，那里的有线广播连接家家户户，一声“上工耶”，家喻户晓！</p><p class="ql-block"> 为了给土改队长一个惊喜，刘剑英偕同林自然“秘密”工作，说一定给队长一个措手不及，让岭兜村一夜之间就来一个“轰轰烈烈”……</p><p class="ql-block"> 斜过村口大榕树下的那一个高台，掩映在榕荫里的那一隅队部，原来是岭兜村的旧祠堂。</p><p class="ql-block"> 文化革命破“四旧”了，便辟为生产队的队部，堂中供奉“林”“郭”“哈”“那”先祖的牌位，已被悉数移出。</p><p class="ql-block"> 队部正中的壁面上，贴着毛主席的正面画像、以及“伟大导师，伟大领袖、伟大统帅，伟大舵手，毛主席万岁”的大幅标语，很热烈，很庄重……记工、评工、派工，以至一应村务，等等，都在这里聚议，甚至发酵。</p><p class="ql-block"> 当“大海航行靠舵手”的歌曲响毕，刘剑英恭请土改队长试播：“队长，你试一试声音！”土改拍了拍话筒，大榕树那边传来“啪啪”的响声——</p><p class="ql-block"> 剑英随即调频，转播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节目……忽然，哀乐之声响起，好像穿越了秋的悲凉；顷刻之间，抽泣连连，岭兜为之愕然，面面相觑的人们，一个个泪流满面！</p><p class="ql-block"> ……告全党、全军、全国各族人民书……沉痛宣告：伟大领袖毛主席因病逝世！</p><p class="ql-block"> 哀乐低回……岭兜恸哭！</p><p class="ql-block"> 灵堂，就设在队部。肖雄撰写了挽联：山魂挽悲风，岭兜笼愁云。</p><p class="ql-block"> 横披：九九哀思。</p><p class="ql-block"> 榕枝。松叶。菊花——</p><p class="ql-block"> 一个花圈，两个花圈，三个花圈，许多花圈……大牛率全家敬挽的花圈缎带上，艾依依用心血绣上：“吃水不忘挖井人，幸福想念毛主席”……字迹朴拙，淌过的泪水，还没干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