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姚俊卿 题</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18px; color:rgb(22, 126, 251);">引言:在县城与老家之间来回奔波,仿佛在缝合两种人生:一种向外追寻,一种向内回归——人生的路,走着走着,发现最深的脚印,永远留在了最初的地方。</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周末的清晨,我坐在父亲床边,小心地喂他吃一碗蒸得鸡蛋羹。他吞咽得很慢,我一勺一勺等着。晨光从窗外淡淡地洒进来,落在他花白的头发和深深的皱纹上。那一刻,时光仿佛也变得温柔,放缓了脚步。</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推开院门,我独自站在街上。这条东西走向的街道此时格外安静,人烟稀少,却仿佛能听见从前的回声——儿时打瓦的欢笑声、春节的鞭炮声、还有那次哭闹的回音。记得那年家里盖房,亲戚都来帮忙,母亲不让我上桌,我就在这条大路上四肢朝天哭得撕心裂肺。如今回想,那不是委屈,是那个年代被生活所迫、特有的爱地表达。</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家住在村口,门东侧一条小路向北延伸。站在村口桥头向北望去,蒙山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它始终屹立在那里,像一句永恒的诺言。</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在县城工作,离老家不过二十多公里,却总是匆匆来回。父亲是个地道的农民,他站过讲台,在乡镇企业工作过,也在村里担任过职务。但不管身份如何变化,他从未离开过这个家,没有离开过他深爱的土地。如今,他累倒了,而母亲,也在他最需要的时候永远地离开了我们。</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28, 128, 128);">2025年国庆节</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父亲,八年前动过手术,不能言语。此时躺在床上仍然惦记着地里的庄稼。他用颤抖的手写下:"花生刨了吗?"当我将几株果实饱满的花生放到他面前时,他脸上绽放出孩子般的笑容。他时不时地写下:"下雨了,花生收了吗?""花生晒干了吗?""玉米掰了吗?"……即便卧病在床,他依然心系土地,牵挂着一生的劳作。</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沿着向北的小路漫步。转过几个弯,走着走着,来到山前的一片岭地。这里曾是我儿时的乐园——三大爷家的苹果园。那些年,我常来"帮忙",实则是为了蹭吃蹭玩。摘完苹果,我们就到果园边的水坝里戏水,肚子吃得滚圆,临走时还要背上一篮子苹果回家。</span><b style="font-size:20px;">那时的快乐如此简单,总觉得人生很长,时光很慢。</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而今,果园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静谧的墓地。</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母亲就安息在这里。在母亲生前,妻子奔波忙碌,寻找合适的墓地,近门大叔将一块朝阳的坡地换给了我们。母亲去世后,我们又将爷爷奶奶、小叔的坟也从平山下迁到这里,让他们在此团聚。</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此刻,我静静地站在母亲坟前,眺望着她身后巍峨的蒙山。</span><b style="font-size:20px;">山峦沉默而坚定,宛如永恒的依靠。</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近两个多月来,父亲住院,出院后不久母亲又离世了,仿佛天塌一般,让我失去了依靠……忙碌中忘记了时光。幸好妻子始终清醒。前天晚上(农历七月二十八),她正在做饭,突然想起是我的生日。她说:"早上误打误撞吃的那碗鸡蛋面,就算是长寿面了。"她赶忙炒了六个小菜,小女儿踮着脚为我开啤酒,二女儿在刚买回的蛋糕上插上蜡烛……她们笑着唱生日歌,我也努力跟着笑。</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但这却是我第一次,过没有母亲的生日。</span><b style="font-size:20px;">每一个生日都成为时间的刻度:孩子们在成长,父母在老去。</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母亲走后,许多"第一次"都变成了无声的落雪,表面平静,内里却冰冷刺骨。</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再也没有人坐在门口盼我回家;再也没有人把我当作那个在街上哭闹的小孩;她带走的,是一段时光的意义。</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站在母亲坟前,我突然明白,自己一次次回到这里,走过这条熟悉的小路,眺望这座不变的山峦,不是为了怀旧,而是为了确认——确认那些曾经存在的爱,从未真正消失。</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父亲老了,蒙山依旧,而我,在县城与老家之间来回奔波,仿佛在缝合两种人生:一种向外追寻,一种向内回归。</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人生的路,走着走着,发现最深的脚印,永远留在了最初的地方。</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所谓故乡,不过是还有人记得你小时候的模样;所谓母亲,就是直到生命尽头,仍把你当作孩子的人。</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b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2025年9月21日于东安太村(农历七月三十)</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