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豆腐的杨师傅

李龙刚《文学作品专栏》

　　“豆腐——，豆腐来咧——”

每天早晨五六点，窗外麻麻亮，卖豆腐的原音从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不一会儿，那声音渐渐而近，也渐渐清晰且更为宏亮。

打开门向西望去，不久就从柿子树巷口出现一个六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推着放有一个豆腐框的木制老旧的独轮车缓缓地走过来。他就是专做专卖豆腐的杨师傅。杨师傅个子不高，又瘦又小，衣着朴素却很干净。

这时，需要买豆腐的妇女早已在自家门口等着杨师傅。杨师傅过来后，慢慢停下车子，轻轻放下车把。然后就拿起明亮亮的豆腐刀，“你要几斤？”说着拉开盖在豆腐上的白色粗棉布。此刻那又白又细嫩得颤动的豆腐就裸露出来了。

“割一斤。”

“好吧。”杨师傅就用刀在豆腐上相互垂直划两下，左手从车头撕下一个白色塑料袋展开，套在那块豆腐上，左手掌按在上面，然后把右手伸到豆腐块下的豆腐布底下一翻，豆腐正好装进塑料袋，接着放在电子秤一称，最后杨师傅读出钱数。买豆腐的妇女付了钱，拿了豆腐离开了。

“给我割二斤。”

“给我割半斤。”

“给我来一斤。”

不一会儿的工夫，一筐豆腐很快就卖了三分之二。

这地儿没有买主了，那就到别处。杨师傅整理好车上的所有，然后推着车子一边吆喝，一边向村子另一头儿走去，直到不见身影。

杨师傅是个勤快人，每天把黄豆挑拣干净，倒进大盆，放上水将黄豆埋没，泡上一天。第二天早上四五点起来，用打浆机把黄豆打成汁，再用箩一过滤，将豆汁盛在大锅。然后点燃麦秸秆或者玉米杆塞进灶膛，用大火将豆汁烧开烧熟。这时，他就用石膏点了豆浆。不久豆浆就成了稠汁，他把豆腐筐放在盆子上，在筐子铺上豆腐布，再把豆浆从锅里舀出来，倒满筐子，用布包起来，最后用板放在筐子上，板上压一块干净的大石头。过两三个小时后，豆腐就成型了。

无论春夏秋冬，还是雨雪晴日，杨师傅卖豆腐的吆喝声都响彻在村子里，推豆腐车的身影出现在巷巷道道上。正是他长年累月几十年如一日地辛苦劳动，积攒了很多钱，才盖起了三间两层小楼房，摆脱了贫困，不再蜗居于矮小破旧的土房里。两层小楼里，装修一新，地砖光亮，家具时兴。从此，他也抬头挺胸，说话声音大了，脸上挂着微笑。

他是个非常整洁的人，无论是过去老旧狭窄的豆腐坊，还是现在新式宽敞的作坊，不管是农忙时节还是闲暇时候，你走进去都会发现豆腐坊里面所有的器具都洗的干干净净，摆的整整齐齐。豆腐坊的地面根本看不到一丝丝麦秸碎屑，而待用的麦秸秆也被码得齐蓬蓬的堆放在大锅旁的墙拐角。

杨师傅做的豆腐越来越好吃，不管炒豆腐，烧豆腐，还是烩豆腐，都合乎人们口味。那豆腐块夹起来柔软而不断，吃在嘴里筋道而绵香。村里过红白喜事席面上少不了他做的豆腐。过年了，家家都得买豆腐，这时候豆腐就紧张了，所以得提前预定杨师傅的豆腐。到他家去定豆腐，就会看到院子里屋里的盆盆笼笼排的队很长。这个时候，他每天起早贪黑要做几十个豆腐，几乎很少有时间休息，直到腊月二十七八才能停下手头的活路。

正是因为杨师傅的生意红火，惹得别人眼馋，有人也在年前腊月做起了豆腐，争抢生意，以求赚个小财。然而他们做的豆腐根本比不上杨师傅豆腐的质量，卖过三天两晌之后，收兵回营，偃息旗鼓。还有人对杨师傅气愤不过，遇见杨师傅分外眼红，顺手夺过杨师傅的秤杆咔嚓折断，杨师傅也没争辩，推车回家了，后来他买了一台电子秤。

靠自己的本事挣钱是生活的根本，有点业余爱好是生活的调剂品，杨师傅豆腐的质量没得说，他也有自己的兴趣爱好，他与赌博无缘，与喝酒不沾边，不喜欢下棋，不喜爱钓鱼，也不爱浪逛，更不会五马长枪地胡嗨乱谝，却偏偏爱好艺术享受。他在家里做豆腐或者转乡卖豆腐的时候，他都要打开收音机播放歌曲或者秦腔，伴他一路放飞心情，获得片刻的快乐。石艺他也挺喜欢，闲暇时间从河道捡几个姿态各异的石头带回家，摆放在五彩缤纷的花园边作为装饰，点缀一下门前，给家庭营造一些艺术氛围。

心存善良的人都知恩图报，只要谁帮助了杨师傅，他都会找个机会以物回馈。他绝不会斤斤计较，贪图别人便宜。每当他去步行赶集，或是从集上步行回家，有人顺路用摩托捎带他，他不光嘴上连连感谢，还从兜里摸出他买的好吃的硬是塞进对方手里。人家执意不要，他卖豆腐路过人家门口，硬是割一大块豆腐送给人家。

蓝田的豆腐出名，普化的豆腐出众，杨师傅的豆腐香遍十里八乡，他凭着自己娴熟的技艺和自己的辛苦，争取一些家庭收入，改变自己的生活。张师傅有自己的追求，有自己的生活执念，他惟愿踏踏实实做人，简简单单快乐就行。

我们是凡间俗人，和大宇宙相比，渺小的无可比拟，尽管生命短暂，但毕竟我们到这个世界来过，像流星一样划过，像云烟一样飘过，但还是留下了光和影，所以我们奢望不高，在有限的岁月里做点什么，实实在在地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就像杨师傅这样！